荊城雪山。
雪崩終於停止了,夜墨像一座雕像呆呆的站在那一片雪白中,兵卒不停的刨雪找尋著蘇青的屍體。
連當地的村民得知,都不顧寒風刺骨,披著斗蓬紛紛上前刨雪。
他腥紅的袍子上飄落了不少的雪屑,紫眸中透著千萬種化不開的愁緒,上一刻她還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巧笑倩兮,下一刻她被那一片雪白所掩埋。
猶如當年……
那個燦爛如花的女子被鮮血淹沒一般,就此長久的安睡,不再睜開眼看他一眼,喚他一聲。那麼安詳的躺在花叢中;那麼平靜的拋棄他;那麼無情的肆虐他的心。
而今,那個為了他生命的女子,再次狠狠地拋下他。
曾經的幾真幾假,讓他懊悔不已,為什麼不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她的命已經更辛酸,被鞭屍,被殘忍的傷害,卻堅韌的活到現在,終於看到了太陽,卻又被雪無情的奪去。
「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著,發了瘋的衝進雪堆裡,運用內力,震得雪四濺,漫天飄揚,「青兒……」
長長的青絲竟然在一剎那間變得煞白,腥紅的袍子翻飛得如血色的蝶!
周圍的村民身體呆呆的怔在原地,親眼見著三爺那頭青絲一瞬間變得雪白,雪白。如同這皚皚白雪,心酸的淚水驀然的從眼角滑落。
他雙手合十,一股紫色的光芒刺人眼,重重地前擊,紫光擊破雪堆,震得整個山都顫抖一般。
然而,一具冰涼的刺眼的人兒突然的出現在眼前。
「青兒……」他足輕點,縱身躍至半山腰,抱住那個冰涼的人兒,不停的呼喚。
然而躺在他懷裡的蘇青卻毫無反應,身體硬得如冰,容顏安詳至極,他不相信的緊擁她的身體,聲聲撕碎的喚著。
不會!
她不會如此的殘忍拋棄他,不會的!絕對不會!不會像楨楨那麼的無情,一定不會。
…………
藥爐裡的積雪被婢女掃得一乾二淨,開在藥爐牆角的梅花,傲然於枝頭。夜墨靜立在窗前,滿頭的白髮隨著寒風輕輕的抖動著,那腥紅的袍子隨著風揚。
躺在床榻上的女子,面容平靜,卻是慘白無色。
她的嘴角像是含笑,因為她憶著最美而閉上雙眼。
圍在醫爐周圍的村民,紛紛的擦著眼角,「虞姬姑娘這麼一個好心人,上天怎麼就那麼殘忍的奪走她。」
「是啊!三爺為了尋她,都落得了滿頭的白髮。這麼相配的一對壁人,難道就要這樣拆散嗎?」
「不要說了,我們一起求老天讓虞姬姑娘醒來吧!」
其中一個村民提議,其他村民紛紛地跪在漫天的雪地中,不停的乞求著上天讓蘇青醒來。
然而連大雪下起來,也不肯離開原地。
趴在一旁的阿只,呆呆的看著蘇青的面容,突然它再次低下頭想要咬破自己的爪子,卻被夜墨阻止了,「不要……」
「喵……」阿只抬眸,寶藍色的眸子中蓄滿了淚水。
「不要這樣做。本王不想剛失去她,又再失去你。不要這樣的殘忍,不要像楨楨那樣拋棄本王!」夜墨的聲音嘶啞,帶著前所未有的哽咽。
那紫眸中蓄滿了淚水,眸中是解不開的心痛。
婢女敲門進來,嗚咽道:「三爺,所有的村民跪在醫爐前,說是祈禱上蒼讓虞姬姑娘醒來。奴婢怎麼請她們都不走!現在外面又開始下大雪。」
夜墨聞話,抱起阿只,走出醫爐,踏在雪中,看著跪在滿地的村民,感慨萬千的舒一口氣,然雙膝重重地落地:「請你們回去吧!」
「三爺,您這樣我們擔待不起啊!您快起來,我們跪著祈禱,虞姬姑娘一定會醒來的。」那日被夜墨救活的婦人,率先及膝到他的跟前,想要拉起他。
「倘若你們一日不起,本王又有何顏面起。她是為本王而死的,要跪的,應該是本王!」夜墨愧疚難當,頭壓得很低,聲音中是痛苦,難受。
被他死死地按在懷裡的阿只,終於按捺不住,發瘋的跳起身,一把抓破夜墨的大掌,縱身跳上圍牆,竄進屋子裡。
「阿只!回來!」他轉首,冷聲曷著。
阿只卻頭也不回,連叫也沒有叫一聲。他驀地站起身,奔進內堂,卻見阿只微弱的躺在蘇青的跟前,她的嘴角是紫紅色的液體。
「阿只……」夜墨瞪大了紫眸,雙目血紅的瞪著阿只,一副又是心疼,又是氣憤的模樣。
阿只像是撐著最後一口氣走到他的跟前,蹭著小腦袋,乞求他的原諒一般。
夜墨癱坐在地,緊緊地抱著阿只的小身體,親自包起它的傷口,「笨蛋阿只,傻青兒,還有傻楨楨,你們一個個都是為本王如此的付出著。本王要拿什麼來償還你們……」
「有你就夠了。」一個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站在門口的村民一片驚呼:「虞姬姑娘醒了,她真的醒了!」
夜墨不敢相信的緩緩轉身,卻見她雙眼微闔,嘴唇乾裂揚著,努力的給他一個完美的笑容。
「青兒,青兒……」他的身體慢慢地俯下身,恨不得與她零距離,完全的不相信自己的雙眼。
「在。」蘇青伸出冰涼的手,努力的觸及他的滿頭白髮,「怎麼會這樣,墨……你的發……」
夜墨沒有出聲,溫熱的淚水卻一滴滴的跌在她的臉頰上,「有你就夠了。」
那是他唯一熱的東西,卻如此跌落在她的臉上,她感覺到他的溫暖,「墨……」
他緊緊地擁住她的身體,悲慟的抖動著身體,「青兒,本王命令你,如果你再敢離開我,我讓你永生後悔。」
蘇青支撐著眼皮,努力的笑著,抬首親吻著他冰冷的唇,「我還活著,真的活著,傻瓜墨……」
「嗯……」
鹹鹹的淚水落在兩人冰涼的唇瓣上,隨著唾液滑進嘴裡,卻是那麼的甜。
四片冰涼的唇瓣,只是輕輕地靠在一起,彼此的呼吸繚亂在鼻間,此刻惺惺相惜,永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