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越遠,雪下得越大,她出門之前太匆忙,忘了披上狐裘大衣,冷得她緊緊地環抱自己身體。
她是知曉夜滄絕躲她的原因是什麼,因為他不想趟這淌渾水,他是做大事的人,絕對不能讓一些小事影響他。
可父親的命卻是她越千凝的全部,她不能見死不救。
寒風入骨,越千凝嬌小的身體在大雪中跌跌撞撞的前行著,每走一步都那麼的困難,然而遠遠的一抹白影慢慢地跟在身後。
白袍之下的大拳捏成了拳頭,眉間隱忍著一股化不開的愁緒,為什麼她如此也要去乞求那個男人,卻不肯來找她幫忙,難道曾經的一切都是烏雲嗎?
她愛的男人至始至終都是夜滄絕嗎?與他不過一場箐華浮夢嗎?
雪下得越來越大,狂風四起,越千凝手中的油紙傘吹落,她的臉頰被凍得通紅,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從眼角剛剛滑落,就凝結成冰。
她纖長的手輕撫而過,柔弱得想讓人掐進骨子裡去疼惜。
眼見夜滄絕的別苑越來越近,她的步子也越來越急,然而一個趔趄,整個人重重地摔在雪地裡。
臉朝下,跌進雪中,是沁骨的涼,從四周毫無防備的灌入她的身體,她的手捏起一把積雪,夜墨!你所做的,有一天我越千凝會盡數討回來!虞姬?呵?蘇青!你竟然活著,那麼也是知曉那晚鞭屍她的是自己了。上一次弄不死你,總有一次可以……
吱吱的踩雪聲從身後傳過來,一隻寬大的手掌對她伸了出來,「凝兒……」
越千凝抬眸看著夜傲寒一身雪白的狐裘,譏諷的勾起嘴角,「你覺得這一刻我會接受你的幫助?不會!走開!我越千凝與你毫無關係!」
「他不會幫你,絕對不會,你只要開口。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夜傲寒滿面受傷的看著越千凝嬌弱的背影,從那年開始,這個女子就已經深深的種進他的心裡。
越千凝卻恍若未聞,步步前行,走得小心翼翼,也急快。從未回頭,如同那年之後,她不再為他回頭開始……
夜傲寒如一座雕像,冷在寒風中,僵在冰雪中,濃眉間的痛心,五官中的哀傷,比過漫天飄揚的大雪。
越千凝走置別苑,叩響大門,開門的是劍秋,一看是她,面帶為難之色道:「爺不會見你,娘娘請回吧!」
「劍秋,你告訴爺。凝兒有重要的事,我一定要見他,劍秋……」越千凝說話間,淚水啪啪的滑落,凍僵在臉頰之上。
劍秋不忍的搖頭:「對不起,娘娘。您回吧!爺說過不見,您別讓劍秋為難。」
「劍秋,你告訴他!如果他不出來見我,凝兒就長跪不起。這不是威脅,這是執著,凝兒此生就父親一個親人,如果沒有了父親,凝兒不知一人能夠走多遠。」越千凝字字如珠璣,雙膝重重地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雪飄飄灑灑的落在她的身上。
臉蛋凍得通紅,一條條冰淚橫亙在臉頰之上,看著讓人不禁心疼,不忍。劍秋長長的歎一口氣,闔在紅漆大門,轉身走進別苑的內堂。
單薄的衣衫根本不能御寒,加之越千凝的身體本就柔弱,不過一會兒眼前的一切就開始晃動,然後那扇門仍舊緊閉。
他果然是心狠的……
在他的心裡,權力為首。兒女私情不過為次,儘管他對她有山盟海誓,儘管他為她倒戈相向,他卻不曾為她妥協。
上天,她越千凝的選擇真的錯了嗎?為他,她的雙手染滿了鮮血;只為他能一步步高陞;只為實現他的夢想;只為守候那份唯一的愛,而今……
「呵呵……」無助的淒然一笑,不恨,只是涼;只是痛;只是哀。
柔荑緊緊地握著裙角,終於身體無法支撐,眼前的一切化為黑幕,咚!應聲而倒下。一陣紛亂的急步聲,紅漆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隨即一聲暴吼:「凝兒……」
夜滄絕發了瘋的抱起越千凝的身體,奔至別苑,對著劍秋大吼:「馬上燒熱水,馬上升炭!還要找大夫!快……」
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身體,聲聲的嘶吼低喚:「凝兒,是本王不好,不要閉上雙眼,不要……」
他一直在門後,聽著她點點的傾訴,看她執著的跪在風雪中。痛苦難當,躊躇在名利與愛之間。
最後,他也不過一個平凡人……
紅漆木門合上之際,一道黑影閃過,迅速的飛上屋簷,以輕功點至皇宮,落在了凝鬟宮。
暖閣內。浣碧慵懶的坐在鎏金仙鶴香薰爐旁,輕輕地擺弄著護甲,那道黑影將所見所聞一一稟上。
浣碧的眸中劃過一抹陰冷之色,紅唇微揚,夜傲寒?越千凝?竟然有私情,倘若這件事被拆穿?
倏地,她想到蘇青晚歸的那一晚,難道她也是因為發現這件事,所以才會有後面的遭遇。
越千凝?真是偽裝得千般好。差點連她也騙,以為她是真心的待蘇青好!不過是一個偽女人!
那麼本宮就讓你這次的付出盡數化為烏有!
挑了挑鐵盆裡的木炭,對著黑影淡淡的揮手,「繼續監視,有事情稟報。」
「是!主子。」黑影倏地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浣碧的手輕敲小几,有節奏的一下下的敲在心房上一般,她慢慢地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狐裘披風,打開雕花木門,「相思撐傘去乾清殿。」
「是!娘娘……」
浣碧一步步走在積雪中,雙手握著琺琅手爐,相思撐著油紙傘,撐著食盒,一步步走向乾清殿。
到得大殿的玉石階前,宗元帝的貼身太監德安上前一步,打了一個千兒道:「見過浣嬪娘娘,娘娘吉祥。」
浣碧親自扶起德安,從腰間拿出一個錢袋塞到他的手裡,「本宮進宮也有些日子,一直托公公照料著。這些碎銀子就給予了公公下去吃喫茶。」
「多謝娘娘。皇上這會兒正在披奏折,奴才這就進去通報。」德安滿心歡喜的接下銀子,想要進去通報之時,浣碧突然拉住他的手,微笑搖首。
德安剎時完全的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