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沉呤道:「綦兒的功夫是你教的,有他保護朕自然不怕,只是綦兒也是我們的小王爺,豈能做這些事情?」
浩卻堅持道:「既然是手足,更應該幫忙,皇上不必說,臣弟已經決定了。」
澹台謹也放鬆了神情道:「嗯,如此甚好,以後兩個孩子若是習武,朕便由你來教他們,如何?」
浩大喜,忙道:「臣弟自然是義不容辭。」
澹台謹召浩進宮便是商議朝事,二人離開後我方鬆了口氣,也暗自欣慰,感謝浩為祉兒如此考慮得周密,也為他們父子以後可以有多些時間相處而高興。
這時回頭一看,祉兒已經歪在榻上睡著了。
我摒退了寢閣內的宮人,輕聲歎道:「今兒的事情,我總覺得有點蹊蹺……」
「蹊蹺?」小蝶一臉不明白,截斷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分析道:「穎兒素來比別人淘氣,況且祉兒也說了。若說他們兩個丟下奶娘,自個兒藏起來,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不過你且想一想,御花園那邊日日都有人清掃,無緣無故的,怎麼會有鳥窩在樹上?」
小蝶嚇得不輕,吃驚道:「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
可惜宮裡人多事雜,那地方又是誰都去得,要查起來真是千頭萬緒,實在是讓人頭疼的很。」我輕聲一歎,繼而冷聲說道:「總之,此事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這時祉兒小睡已醒,嚷著餓了,我命上端上了一盤油穰油卷,遞了一個去。
「祉兒,你是聽話的好孩子,平時別跟著學得淘氣。比如這次,你哥哥一個人淘氣也夠了,你怎麼也跟他學?那樹既長在湖邊,又那麼高,你們兩個也不知害怕,竟然還胡鬧爬上去,沒一點規矩樣子。」
「是,兒臣知錯了。」祉兒低垂著頭,小聲說道:「其實也不怪九哥的,要不是頭天遇到四哥,看到那些石頭,九哥也不會去爬樹看個究竟。」
我微微吃驚,問道:「老四?什麼石頭?」
「前天遇到四哥,他腰上掛了一串圓圓的石頭,五顏六色的,說是天上的鳳凰下的蛋。」祉兒抬頭覷了覷,像是擔心哥哥被責罰,小聲猶豫道:「後來,九哥整天都惦記著,所以……」
「原來如此。」我沉默好一會,柔聲說道:「祉兒,這事兒別再跟旁人說起,免得你父皇責備你哥哥,記下了嗎?聽話,出去玩罷。」
「他們未免太狠辣些,竟然想要謀算皇子!」小蝶眉色恨恨,氣道:「娘娘,咱們可得當心吶,一定要查清楚,絕不能放過那些小人。」
「那是當然。只是老四是於昭儀的孩子,當時為了救他,我頗多費心,為何他竟引誘老九作這種危險的事情?難道是因為孩子大了,心事也多了?」我不禁猛然一驚。
「不可能呀,於昭儀當時是因為被肖婉菇利用,但終究和我有關,倘若他真的恨我,應該加害祉兒才對?」
小蝶忽然瞪大了眼說:「娘娘,這件事,恐怕還有人指使。您想,現在九皇子在娘娘這裡收養,倘若九皇子出了事,我們便與溫家勢同水火,而且皇上也必會對娘娘責罰。而且對十皇子也不利。好一個一石三鳥的奸計。娘娘,到底是誰竟懷有如此居心?」
我頗有感慨,長生歎道:「不知道,只因我輕易不肯動氣,他們倒以為我一味懦弱,所以再三不安分,如今越發鬧得不像話。」
小蝶點頭道:「正是,娘娘也該厲害些。」
「呵,厲害?」我看著指上金嵌八寶甲套,紅、黃、綠三色寶石,周圍一溜金粟米相襯,正閃著耀眼的熠熠光芒。不由微微瞇起雙眸,冷聲笑道:「皇上既給我轄理六宮之權,也不能太鬆懈,等我安歇幾日,是時候該給他們立點規矩!」
「娘娘既這樣說,奴婢再沒有不放心的。」小蝶蹲在旁邊添香,又用金箸將爐灰撥好小孔,起身洗了手。斟了一盞新茶過來,輕聲問道:「娘娘,喝點茶麼?奴婢看娘娘累極了,安一安神也好。」
「不用了,先睡一會。」我緩緩闔上雙目,不再出聲。
小蝶也噤聲不語,上前將綃紗帷帳鬆鬆放下,裡外兩層的紗帳,內層依舊輕軟無骨的薄紗,外層卻已換上雲絲紋錦,只為秋冬避風之用。一陣細碎腳步出去,寢閣內更是靜謐無聲,只餘博山爐內縷縷輕煙裊繞,蜿蜒而上,最後也漸漸淡薄飄散開去。
穎兒落水之事,很快傳遍東西六宮。妃子們自然要來探望九皇子,因此近幾日來,淑華殿內總是人頭攢動、盈聲鼎沸,頗有幾分門庭若市的盛景之象。
因為九皇子身體還未復原,皇帝幾乎獨駐在淑華殿內,也難怪眾嬪妃日夜辛苦趕來。
而且尤其是薇夫人為甚,她先是上書請求皇上將穎兒歸還於她,接著長跪地乾儀殿後,弄得穎兒都不敢出門。
然則澹台謹卻並不理會她,只是下旨賞了她金銀珠釵,並不答應將穎兒交給她。
李順華每每過來時,都總嫌人來人往聒噪的慌,必定要拉著我到後殿,兩人躲到一處下棋喝茶。不過即使這樣,也還能隱隱聽到前面的喧雜聲,因此笑道:「都已經過去五、六日,還是如此不消停,娘娘當真一點兒也不管麼?倒是我的宮清淨的很,娘娘若覺得不好拂她們的意,不如去嬪妾那兒稍坐會。」
「我倒是想出去散散,只是祉兒一會不見人,又該鬧得眾人沒法子,等他養好精神再說罷。」我拈起一枚黑玉棋子,棋聲清脆落下,「只是那些娘娘們,如今越是恭維討好我,只怕心裡越是惱恨我,未必都肯安生過日子。」
「娘娘,何出此言?」
「沒事。」我正要再說,側首看見祉兒進來,因問道:「今兒怎麼起這般早?過來罷,先見過你李母妃。」
祉兒上前問候過李順華,方才回道:「兄長染恙在身,做弟弟的應該多加探望,所以兒臣起得早。兒臣剛去瞧過九哥,已經大好,請母后不用擔心……」
「我們的祉兒,說話總是老氣橫秋的。」李順華不等他說完,先失聲笑出來。
我滿心憐愛拉過祉兒,摟在懷裡笑道:「這孩子自小脾氣古怪,先前生辰的時候,為著新衣服上繡了花,還老大不樂意的,讓我哄了半日才穿上。不過四個孩子裡頭,數祉兒最不讓人操心,要都像拓兒小時候那樣,我早該累得喘不過氣了。」
李順華也是一笑,「娘娘的孩子多,難免要多操幾份心。」
李順華離開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庭院內清風細細吹過,捲得樹梢盛放的花朵紛紛散開,一片又一片,彷彿一陣嬌嫩柔軟的花瓣雨落下。那些紛紛殘落的點點碎紅,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在微涼的夜風中度過漫漫長夜,等到次日晨光普照時,很快便被起早的宮人們清掃一空。
我立在高腳瑞獸蟾口銅鼎前,往香爐裡灑了一把紫蘇百合香屑,輕薄香氣幽幽蔓延,使得殿內越發靜謐的寂寂如水。
忽而外面一陣響聲,一個侍衛走了進來,低聲道:「回娘娘,屬下奉命監視四皇子的住宅,發現四皇子最近與朱貴人接觸甚密。」
「哦,」我立在窗前,並不回頭,挑眉道:「他就不怕皇上治他個與宮妃來往這密之罪嗎?」
「回娘娘,四皇子每次到朱貴人宮中都是喬裝過的。」
呵,真是有心啊!
朱貴人難道還不死心?
難為我當時為了救四皇子,讓溫采薇放過他,不料如今他卻為虎作倀,人心的難測,實非我所能預料。
「嗯,你去吧,繼續監視四皇子,不要忘記監視朱貴人。」
「是,娘娘!」
侍衛離開後,我只覺得無限疲憊,又要操心去鬥,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算是頭啊。
我的祉兒,你趕快長大吧,倘若你現在長大十年,我也不用這般操心了!
不過幸爾現在浩的兒子承綦已經過來,他是晏子蘇的兒子,因此相貌有些偏陰柔,皮膚白晰,桃花眼細長,唯有嘴唇和鼻子像浩,身量雖然纖細,但武功卻極歷害,稟承了父母的絕學,因此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手。
雖然我心中有芥蒂,但還了祉兒著想,還是原意讓他保護這兩個孩子的。
再說他也的確文武兼備,而且性子開朗,不過幾日功夫,兩個孩子便和他玩熟了。
偶爾閒著無聊他也會教兩人識字,祉兒年紀雖小,卻極好盛,也要學習。
想到這時,似乎祉兒一下午都躲在書房,正要叫人請他出來吃飯,這時簾子一響。
祉兒掀簾進來,躬身道:「給母后請安。這是兒臣新習的字,母后看看好不好。」他手裡拿著一張紙地來。
「來,讓母后瞧瞧。」我微笑接過雪樣紙,上面字跡很是稚嫩,不過一筆一劃甚是認真,看著也還算端正。挑出幾個寫得好的,指道:「這幾個還不錯,書法上面得多花時間練習,不是朝夕之間能寫好,你年紀還小,不要學累著,慢慢著來。」
祉兒不像拓兒,並不大會撒嬌,只道:「是,兒臣記下了。」
小蝶在一邊笑道:「都是娘娘教導的好,十皇子打小就比別的孩子懂事。」
「祉兒是聽話,也很少讓人操心。」我寵愛地撫著他的頭道。
「母后身為皇后,已經有很多煩心事了,同父皇一樣,都很忙。兒臣不要母后皺眉,兒臣要趕緊學本領,快快長大,為母后和父皇分憂。」祉兒一本正經地說。
「呵,小小年紀想得可真多,那今晚就多吃一碗飯,長得高高的,好不好?」我心中溢滿了溫暖。
「嗯。」
哄著祉兒睡覺後,我亦寬衣準備睡覺。
不意想半夜時分竟下起了雨,驚醒了之後便再難入眠,又不想擾起宮女,便自己披衣起來,推窗賞雨。
這時一道閃電劈下,一個黑影如鬼魅一般立在窗外。
我微微驚駭,剛要出聲,黑影已經沉聲道:「娘娘勿驚,是顏侍衛讓屬下來回報,說朱貴人宮殿有男人出現,讓娘娘立刻帶人搜查。」
朱貴人府中有男人?這可是穢亂後宮的大罪!
我啪啪拍了兩掌,立刻有守夜的宮人點亮了燈。
我沉聲道:「服侍本宮更衣,駕臨皎月殿!」
烏沉沉的夜,大雨嘩嘩地下著,整個皇宮都沉浸在這一場秋雨中。
在宮燈隱約的光線中,一頂轎子正冒雨前行。
緊閉的皎月殿內燈光隱然,依稀能聽到陣陣歡笑聲入耳。
我雙手緊握,小蝶打著傘站在殿外。
我幾次三番饒過她,她卻要加害於我,這一次,我必不手軟!
別人陷害我,我可以忍,但是謀害我的兒女,我卻不能忍!
砰砰砰,震天的拍門聲響起,夾雜著雨聲,分外清晰。
「誰呀大半夜的敲什麼啊?」裡面傳來小太監不耐煩的聲音。
小錄子高聲道:「皇后娘娘駕到,還不快開門。」
裡面頓時亂成一團,偏殿的燈光突然熄滅,笑聲嘎然而止,看來朱子靈果然與人有染。
也難怪她,人又生得不漂亮,性格又粗魯,又不會說話,偏偏脾氣又大,只是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澹台謹沒有貶她,只是冷落她。
可是她年方雙十,怎麼耐得住這深宮的寂寞?
亂了一陣方才打開殿門,我不待小宮女加稟就大步向殿內走去。
宮女急了,只得高聲道:「皇后娘娘駕到!」
燭火重新被點燃,匆忙脫下的衣衫被胡亂搭在榻上,朱子靈假裝睡著方起,揉著眼不解地問道:「嬪妾參見皇后娘娘,只是不知道這深更半夜,皇后娘娘來到嬪妾的宮中有何事?」
我冷冷地看著她,吐出兩個字:「捉|奸!」
朱子靈赫然色變道:「皇后娘娘請慎言,這殿中除了宮女就是太監,又沒有外男,捉什麼奸?雖然嬪妾階位低下,但也是有骨氣的,容不得別人污蔑!」
我看著她大義凜然的模樣,冷笑一聲道:「呵,是嗎,不知道為什麼你已經睡下了這裡還擺著兩個茶杯?」
朱子靈一時語塞,半晌才支吾道:「哦,睡起我讓玉鳳陪我喝了兩杯……」
那個叫玉鳳的宮女趕緊接道:「是啊是啊……」
「住嘴!」我厲聲道,「若是睡前喝的,此刻茶早涼,為何還冒著熱氣?來人,給我搜!」
「哎,哎……」
不等朱子靈阻攔,侍衛立刻進入內室搜了起來。
朱子靈眼中射出憤恨的光芒:「皇后若是沒搜到人,又當如何?」
我淡淡地說:「若是沒人,本宮自當向皇上請罪!」
「好!那就請便吧!」朱子靈披上外衣,憤憤地坐在榻上。
我環視著內室,室內還瀰漫著歡愛的氣息,姦夫肯定沒走多遠。
慢慢地踱步到屏風後面,一個太監的帽子落在地上,因為隱蔽,無人發現。
我冷笑一聲撿了起來,帽子上還沾著幾根短短的頭髮,還有一股佛香的味道。
微微地皺起眉,將帽子拿在手中思索著……
片刻之後,有侍衛回報:「娘娘沒有!」
幾處搜索的侍衛均沒有發現,看來定是有暗道,那人已經逃走了!
朱子靈鬆了口氣,立刻囂張地道:「皇后無憑無據,夜搜宮妃的寢殿,只怕要向皇上交待一下吧!」
我拿出那個帽子,逼近她:「呵,那朱貴人能不能告訴本宮為何你的宮殿會有太監的帽子?」
朱子靈微微色變,隨即強裝鎮定道:「這……也許是那個粗心的太監丟的也說不定!」
「是嗎?那朱貴人請你告訴我哪個太監的頭髮會這麼短?還有,哪個太監身上會帶有佛香的味道?」我咄咄相問,朱子靈啞口無言。
明亮的燭火下,她的俏臉漸漸變白,手指微微顫抖,額上有汗水流出。
我抬眸,斷喝道:「來人,搜查皎月殿外圍,發現可疑腳印,立刻追蹤。還有,立刻命人包圍佛堂,所有的僧道之人,全部拘起來!」
朱子靈驀地睜大了眼,搖搖欲墜,宮女立刻上前扶住了她,緊張地問:「娘娘,娘娘,你還好吧?」
我氣定神閒地坐下,揭開茶碗看了看,慢慢地說:「朱貴人喝得是老君眉,好茶啊!」
她已經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半日才說:「是……是!」
「這長夜漫漫,想必貴人也無心睡眠,不如坐下來陪本宮喝一杯如何?」
「嬪妾……遵命!」
她心神不定地坐下,早有婢女換上了茶水,重新沖水。
我輕吹著茶水細沫,並不喝茶,只是在等待消息。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已經有侍衛來報:「娘娘,屬下跟蹤腳印,果然是到為太后守靈的佛堂裡的。現在已經將所有僧道捉來,聽候娘娘發落。」
我砰地一聲放下茶碗,驚得朱貴人跳了起來。
「把他們都帶進來,本宮要當著朱貴人的面親自誅奸!」我寒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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