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棄妃不承恩 姝色傾城 193 天盲
    她瞪大了眼,似不敢相信一般看著我,我微微垂下眸去,不敢對上她的眼晴。

    是我負了她的付出,終於沒有和浩在一起。

    公主雖然任性,卻是極識大體,在這種場合,只是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終於坐了下來。

    因她是公主,自然不同於一般嬪妃,因此澹台謹直接晉她這寶妃,並准她的宮殿侍女是她隨嫁帶來的侍女,一應膳食以土厥風俗為準。

    宴席熱鬧之至,除了中原常見的雜技頂碗之類的,更有土厥的各類民俗舞蹈,倒讓眾人大開眼界。

    眾妃都看得開懷大笑,我卻無心欣賞,如坐針鑽之上。

    庭院內的景色明媚照人,正是一年裡最濃烈的夏日繁景。有風漫漫捲起,花樹上嬌嫩的花瓣不堪吹落,落英繽紛的撲散開來,更有幾隻雀兒來回穿梭,仿似一幅鶯啼花落的杏花疏雨圖。我凝眸往外看去,靜靜出神半日,終於仰脖,深飲了一杯酒。

    飲得大醉也無妨,澹台謹今夜要陪新人的。

    小蝶扶著醉意陶意的回宮時不住地念叨:「娘娘今天怎麼喝這麼多?」

    連步輕塵也忍不住說:「酒多傷身,娘娘還是注意一些吧!」

    我一擺手,差點摔倒,「傷身?只要不傷心便是了!」

    回到宮中,便倒要榻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宿醉醒來,頭便痛得歷害。

    又被子小蝶一通說,飲瞭解酒湯方才好些。

    我忙說要洗澡這才躲過她的嘮叨。

    沐浴之後,我長髮散著,只塗了淡淡的百花露,穿著淺紫的雙蓮同心紗衣出來。

    卻瞧見小蝶在一針一線地繡著什麼東西,我走近細看,原來是一隻鞋墊。

    我不禁驚奇,這腳碼極大,倒似男式的。

    她繡得極認真,連我出來也不曉得。

    宮中向來禁止宮女私配,否則便是殺頭的大罪,小蝶她繡給誰的?

    「小蝶?」我輕叫一聲,小蝶受驚似地彈跳起來,針不小心紮在指上,滲如珊瑚一般的血珠。

    她慌亂地藏鞋墊,我淡淡地說:「不用藏了,我都看到了。」

    一向從不懼我的小蝶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娘娘,奴婢……」

    我一向視她為姐妹,小蝶又為我出生入死,我怎麼受得了這一跪。

    忙拉她起身,緩聲道:「傻丫頭,你我情同姐妹,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說嗎?他是誰?」

    小蝶漲紅了臉,半晌如蚊吶一般的聲音道:「太醫院的李墨染。」

    是他!

    我應該早就料到。

    但是,因為上次誤服春|藥一事,我和他都覺得尷尬無比,因此能避就避,反倒遠了起來。

    我道:「嗯,李墨遠是個不錯的人。對不起小蝶,我一直顧我自己,把你的終生大事都忘了……」

    小蝶急急地搖頭:「娘娘,不是的,小蝶不是那個意思,小蝶不會離開娘娘的……」

    我按了按她的肩頭,正色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很正常。你沒必要對我抱歉,就是你不說,我也會尋一戶好人家風風光光地把你嫁了。既然你有了意中人,這就更好了。過兩天我趁著皇上心情好,便同他說說,玉成你和李墨染的事情,好不好?」

    小蝶羞澀又有不捨:「可是這後宮險惡,小蝶放不下娘娘一人。」

    我笑道:「無妨,如今我已有拓兒,再則還有顏熾,輕塵相護,沒事的。再說你出嫁了也算貴為誥命夫人了,也可常來宮中與我作伴,豈不兩全?」

    小蝶終於眼中閃著喜悅的光芒,握著我的手哽咽道:「謝謝娘娘,謝謝……」

    兩人正在說體已話卻報寶妃來訪。

    我二人俱是一愣,半晌才想起來是昨日新晉的寶妃。

    我微微皺眉道:「就說本宮身體不適……」

    「怎麼,你不是好好的嗎?」一道跋扈的聲音響起,有銀鈴聲傳來。

    阿拉娜換了一身純白的衣衫,衣角綴有銀鈴,頭上結著幾十條辮子,戴著金冠,冠上鑲有珊瑚寶石,耀眼異常。

    「放肆,見了皇貴妃不以禮相見,竟以你我直呼,還不快跪下請罪。」小蝶厲聲說道。

    「閉嘴,這裡還輪不到你這奴才講話,給我退下!」阿拉娜不愧是公主出身,作風強硬,貴氣迫人,出口訓人毫不手軟。

    我知道她來必有話說,早晚避不過,便示意正要發作的小蝶退下。

    小蝶看了她一眼,不甘地帶上門退下,屋裡只餘我二人。

    阿拉娜冷笑著走近我,轉了一圈:「皇貴妃?好大的名頭啊!你不是跟浩王爺走了嗎,現在怎麼在這裡?」

    她咄咄逼人,但我的浩的事豈是三言兩語能講清的?

    再則這是宮中,這種事豈能亂說?

    我澀聲道:「有些事,並不是能如人意的……」

    她更怒,以指指著我道:「當初本公主憑著性命放你們走,便是不願浩王爺葬身宮中,也願意讓他快樂地生活。可是你呢,自私懦弱的女人,你把浩王爺弄哪裡了?」

    我咬唇道:「公主請慎言,我們之間的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正如公主也喜歡浩王爺,卻不得不嫁給皇帝一般,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扭轉。」

    阿拉娜窒了一下隨即揚聲道:「我們土厥的兒女,愛一個人就一生不變,雖然嫁給別人,但心永遠是他的。」

    我搖頭道:「他已經失去了記憶,他不但不記得我,連你也忘了……」

    阿拉娜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地問:「什麼……他,他失憶了?」

    我點點頭:「如若不然,我怎麼會回來?」

    「看來如果浩沒有失憶你就不會跟朕回來了?」澹台謹冰涼無味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屋裡的兩人都是一驚。

    小蝶苦著臉表示皇帝不讓自己通報,我看著澹台謹眼裡掀起了狂風雪,知道此事只怕終難善了,忙示意小蝶出去,小蝶不安地垂首領著宮人退的一乾二淨。

    「皇上來了?」我微笑著欠了欠身,算做行禮。

    「你們二人乃朕的妃子,公然在這裡議論別的男人,簡直是罪該萬死。」像是已經忍耐許久的話,澹台謹的聲音帶著琴弦停頓後的顫音,似乎已經忍耐到極致。

    阿拉娜面無表情地說:「皇帝明知道我是來和親的,不過是兩國修好的一個籌碼而已,而且我們初次見面,沒有感情也是很正常的。皇帝又何必動怒呢?」

    「下去!」澹台謹眼晴直盯著我,卻冷冷地對阿拉娜下令。

    阿拉娜開門,哼了一聲退下。

    屋裡的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澹台謹面上肌肉跳動,不甘心的問道:「你是不是還沒有放下他,你就一點都不顧念朕麼?」

    「皇上心裡不痛快,不如歇息一會。」我淡淡轉過話題。

    「朕是不痛快!!」他眼中閃過一抹痛苦的光芒,聲嘶力竭地吼道。

    他一向心存驕傲,驕傲到不願意承認存在的瑕疵,怒氣不自控的從澹台謹眉宇間流出,因我的不回應而愈加憤怒,「朕為什麼不痛快?因為朕不想聽到你再提及他!你倒是說說,朕為你付出的心意,究竟比得上他幾分?」

    我的手絞緊了煙霞色的雙重裙擺,指上的金掐玉串珠戒指不住的顫動,深吸了一口道:「皇上存心要慪氣,臣妾便不說了。」

    「為什麼不說?」澹台謹舉手要打我,半途卻將手轉向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高聲道:「他就那麼珍貴?朕比不得,趕不上,連說說都不行?他連你的都忘了,你心裡念念不忘的還是他,朕又算什麼?!」

    「皇上要臣妾如何遺忘?只當過去是浮生一夢,任何人事都不曾發生?」有晶瑩的液體漾的眼前模糊一片,我扶著椅手瑟瑟站起來,直視著澹台謹的眼睛說道:「那樣的事,臣妾做不到。」

    「什麼,你做不到?」澹台謹不信會聽到如此言語,睜大了眼睛。

    「是,臣妾做不到。」我堅定地重複了一遍,在澹台謹震驚頓住的片刻問道:「皇上要說,君為臣綱、夫為妻綱,對不對?皇上是臣妾的夫君,當聽君命、行妻則,敢問素日可曾有絲毫怠慢?」

    「沒有。」

    「臣妾不能忘記叢前的舊事,亦不能忘記與皇上的種種,所以才說做不到。」我在澹台謹複雜的目光中輕笑,反問道:「臣妾請問皇上,是否對先皇后全無掛念?」

    澹台謹啞然,不能回答。

    「皇上既不能相忘,又何必還來問臣妾?」

    早就知道從一開始便是錯,卻不知道還要一錯再錯到何時,我輕輕合上眼簾,纖長的睫毛迫得淚水破眶而出,「皇上只知道臣妾不能遺忘過往,卻不知道——」她頓了頓,似是再也說不下去,「容臣妾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皇上離去,難道臣妾就沒有半分傷心?」

    澹台謹一呆,竟語塞:「朕只是——」

    「臣妾告退。」我躲開他伸過來的手,轉身欲出,閃避間不慎碰翻側旁的高頸花瓶,「匡當」一聲脆響,霎那間散成一地斑駁凌亂的白玉碎片。

    小蝶聞聲從外面跑進來,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我朝澹台謹哭道:「皇上,請看在小皇子的份上,不要再生娘娘的氣……」

    我心亂如麻,其情何苦。

    其實澹台謹數次救我,幾次為我傷心,我豈能不知?

    若真是狠心絕情,我便早讓他死在途中,不管浩失不失憶,擁浩為帝了。

    終究是我負了浩,他還要咄咄逼人,豈能不讓我動怒?

    但是他問我的話我卻也不能回答,我到底對他有幾份懷誼?

    「好了,別哭了!」澹台謹顯然不會哄人,生硬地說道。

    我拭了拭淚倔強地道:「我沒哭。」

    他不禁軟了口氣:「連臣妾都不說了,可見真動怒了!」

    我一愣,他又在找我的碴。

    驀地,被他緊緊地抱在懷中:「妤是,我是太所失去你了。我們經歷的磨難夠多了,不要再彼此折磨彼此了,從前的事,都已經發生過了,不要再去想了,從今天以後你只准想我一個人!」

    我被他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正要皺眉說話,忽然聽到一聲響亮的哭聲響起,原來是拓兒醒了。

    澹台謹大喜,忙跑過去抱著孩子高興地說:「好拓兒,多謝你救了父皇。」

    我不禁失笑,其實以澹台謹從前暴戾的脾氣,能忍我至此,實是不容易。

    我只得抱過拓兒細心地哄著,澹台謹便在一邊端茶倒水,服侍得十分周到。

    這樣日子忽忽到了八月,眼見炎夏將過,天氣到底涼爽了起來。

    忽一日,宮人飛奔過來報說吳婕妤要生產了,澹台謹自早朝後便在琉璃館偏殿候著,時不時地喝上一杯茶,有些坐臥不寧。

    皇后自水晶珠簾後走出來,上前對他笑道:「從沒見皇上如此坐不住,想必吳婕妤這胎定是皇子了!」

    眾妃也跟著湊趣,我因為秋風涼,咳了幾聲,澹台謹不理會皇后說笑,一把將我拉在自己身邊坐下,蹙眉責備道:「都說不讓你過來,現在還咳嗽著,被風吹到就不好了。坐會就領著人先回去,等病好再出來。」

    眾人都面露訕訕之色,我心知肚明卻不能推托,真是有苦難言,只得道:「皇上最近對我們關切得緊,些些小事都記在心上,真是讓我們受寵若驚,這會又親自在這裡守著古妹妹生產,真是眾人的福氣。」

    肖婉菇冷笑一聲,曼聲道:「皇上關切的人是妹妹,不要我們我們的……」

    澹台謹皺眉道:「她不知道何時會生產,於昭儀又懷著身孕,皇后帶著眾人都散了吧,不必陪朕苦等,皇貴妃留下來陪朕就好。」

    在一干女子又嫉又不甘的目光中,我只得留了下來。

    又等了片刻功夫,忽見小宮女慌慌張張跑出來,急道:「皇上,主子嚷著疼得厲害,奴婢是不是去把產婆叫來?」

    我見她沒個頭腦的樣子,不禁笑斥道:「好糊塗的丫頭,還不趕緊進去守著你主子?別站在這裡亂抓,本宮讓人去傳產婆就是,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小宮女也顧不上禮儀,急忙提裙跑回內殿。

    待我將人事吩咐完畢,澹台謹方才歎道:「還是少不得你,不然都亂套了。」

    誰知道古昭儀頭胎卻不大順,一直挨到晚間也沒個准信,內間宮人進進出出的忙活著,連說句話的都沒空。眾人都在外面等的心急如焚,皇帝都要處理事務,我便讓他先走,自己在這裡守著,澹台謹不時打發小李子過來,都是無功而返。

    眼見天色逐漸暗下去,產房裡面已經折騰大半日,產婆終於滿頭大汗奔出來,高聲嚷道:「大喜,大喜!昭儀誕下小皇子,母子平安。」

    我終於鬆了口氣,忙進屋去探望,只見古昭儀面白氣弱,卻是看也不看一眼小皇子,只是閉著眼。

    襁袍中的孩子臉是肉乎乎的一團,也看不出像誰,哭得倒是響亮。

    按說這孩子提前兩月出世,應該體弱才是,不過看樣子倒比尋常的孩子還要強壯些。

    「妹妹好生歇著,本宮這就將好消息告訴皇上。」我對她道。

    古昭儀微微睜眼:「有勞皇貴妃了!」

    「皇子?算來是朕的四皇子了!」澹台謹高興的重複了一句,想了想吩咐道:「傳旨下去,昭儀古氏恭靜明惠、安淑恪敏,誕育皇子乃社稷之喜,特擢升為純嬪。」

    一宮的人都跪了下去,恭賀道:「皇上大喜,社稷大喜。」

    按理說純嬪生育皇子,眾人登門道謝本應高興,純嬪卻以身體不適不由拒絕見客,就連小皇子也不請奶娘,而是與自己同食同睡,親自餵養。

    澹台謹憐她生育艱難,特准她餵養,倒讓宮中的嬪妃不禁奇怪之餘又是羨慕。

    然則我總覺得純嬪行為古怪,似乎很不尋常。

    我低聲吩咐了小蝶幾句,讓她去探聽純嬪有何古怪之處。

    過了幾日,小蝶回來道純嬪生育的皇子每至夜半便啼哭不止,一連數夜均是如此。

    純嬪亦不請太醫,也不許宮女上前服侍,只說孩子怕黑而哭。

    我心中疑惑更深,只是此事與我無關,只要她不生事,便欲將此事按下。

    誰知幾日後卻有流言傳出,說純嬪生得皇子是天盲。

    生下來半月還沒有開眼,所以純嬪才這樣藏著掖著。

    好好的孩子怎麼會是天盲呢?

    因為秋收時候,正是搶掠之時,邊疆戰火重燃。

    我的母國梁國也命大軍壓境,因此澹台謹忙於朝事,一直沒空理後宮,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此事。

    及至晚上宮人報皇上駕到,我出來接駕,才看到澹台謹臉上陰雲密佈,似乎心情頗為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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