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棄妃不承恩 姝色傾城 第175章 飲鴆酒
    因為澹台謹要親征,萬一上了戰場便吉凶難測,這是其一;土厥回鶻聯手,再加上長孫氏作梗,這場仗要打贏很難,需要時間。

    可是我最缺少的便是時間,如果他明年秋分不能回來,那麼浩便必死無疑,因為解藥的藏身之處唯有他一人知道。

    「娘娘,準備香湯了,今晚皇上必定會翻紅頭簽的。」蘭芷笑語盈盈地道。

    我懶懶地應了一聲,無半分高興的氣息,只是望著光線晦暗的天空中,堆壘著一簇簇顏色烏沉的雲朵,像是舊年被潮氣漚得敗色棉絮一般,有種說不出的窒悶感覺。

    我要不要走最後那一步?

    萬一我死了,誰來救浩?

    那也說不定,說不定澹台謹會拿出解藥來呢?

    這樣神思恍惚地想著,神遊一般沐浴,然後看著燭火一支一支的被燃亮。

    無憂香輕渺地從錦帷後漫溢出一絲一縷的白煙,彷彿軟紗迤邐,又裊娜如絮,瀰漫在華殿之中。我困意漸起,懷抱剔絲琺琅手爐只望著那香氣發怔。

    也不知過了多久,纏枝牡丹翠葉熏爐裡那一抹香似乎燃盡了。眼前紅意一閃,原來是顏熾來了。

    我瞧他近來越發眉清目秀,不由得道:「你做男子實在可惜了,若是女子定有不少男人為你顛倒神魂。」

    顏熾不樂意地橫了我一眼,淡淡地說:「我可不理別人怎樣,只是心裡有了人,別的人也就如糞土了!」

    我不由得一笑道:「是嗎?看中宮裡哪個丫頭了,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

    他微怒地看了我一眼,掀了簾子出去,恰好和步輕塵撞了滿懷。

    我心中一頓,不由得歎氣,顏熾莫非對我……

    「娘娘找奴才何事?」

    我皺眉:「不是說過了嗎,無人的時候不必自稱奴才!」

    輕塵笑道:「習慣了!」

    我咬唇問道:「那藥你尋到沒有?」

    輕塵左右看了看,方低聲道:「嗯尋到了,但總也配不出解藥來!」

    我緩緩地伸手:「拿來!」

    他大駭,失聲道:「你要幹什麼?」

    我嘴角露出一縷笑意:「我們苦苦找不到解藥,定是被澹台謹藏到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唯有以身試藥才能逼他交出來……」

    「不行,這太冒險了」步輕塵後退一步道,「我絕不允許你有危險。」

    我冷了眉眼道:「你若不拿出來,我便死在你面前!」

    他怔怔地瞧著我,眼中儘是憂傷:「你為了王爺,竟不惜生命嗎?……」

    我歎了口氣道:「你以為我想嗎?放心,澹台謹必會救我的,快拿來,他馬上要出征我,我們的時候不多了!」

    步輕塵臉色如雪一樣白,拗不過我的執著,哆嗦著掏出一個藥瓶:「娘娘,你考慮清楚了,萬一他不送解藥……」

    我笑面如花:「不會的!」

    粉白的粉末快速地溶入酒中,再晃上一晃,便平靜如初。

    我靜靜地倒了兩杯酒,等待澹台謹的到來。

    時近冬月,美人榻上的錦墊早已棄之不用,取而代之是一塊完整的火狐裘皮,紅艷艷的好似宮殿內盛開著一簇炫目繁花。

    榻上女子的臉頰也被染上一抹暈紅,見到澹台謹來,我並不起身,只是惆然獨臥。

    澹台謹俯身坐在邊上,手指上纏繞著一束烏黑水瑩的青絲,「妤是,怎麼今天總是悶悶的?莫不是冊封大典不隆重?」

    我搖頭,滿眸含情地凝視著他:「臣妾聽聞在民間真正的夫妻女子被丈夫娶進門後,是要喝交杯酒的。臣妾只是妾,可惜不能與皇上喝交杯酒!」說完惆然歎息。

    他聽完哈哈大笑,捏捏我的鼻子道:「原來是存著這點小心思呀,這有何難,朕便與你喝交杯酒,換得美人一笑如何?」

    我這才復又歡喜起來,拿了兩杯酒,遞給他,臉如紅桃,眼如秋波,輕啟朱唇,柔聲道:「臣妾遵旨!」

    我的胳膊繞過他強有力的手臂,寬大的衣袖掩蓋了我顫抖的手,我一手按住他,另一手舉起酒杯,緩緩地將毒酒飲入喉中……

    寢閣內懸掛數帷玉色綃紗,紗幔後放著一尊金紋雙耳梅花鼎,內中的沉香屑發出輕微的「辟啪」之聲,愈發顯得寧靜似水。

    我烏黑如墨的長髮一絲絲散開,越發襯得肌膚瑩白、眉目姣妍。

    等我將毒藥喝下喉時,這才嫣然一笑,請澹台謹喝。

    他看著我,輕聲道:「永結同心,與子攜老。」

    他的話沒說完,我眉心一動,只覺得有一萬根鋼針同時刺向我的心房。

    打磨得極為光滑的銅鏡裡,映出我鬼一樣蒼白的臉,映出我嘴角溢出鮮紅的血……

    我向他伸手:「謹……」

    他打破了酒杯,那酒在地上冒出絲絲白煙。

    澹台謹知道了酒中有毒,但他管不了太多,立刻彎腰抱住我,瘋了一般大叫:「妤是,妤是……」

    我看到他眼中有瀕臨絕望的黑暗,有著暗熾和焦急,眉心糾結著,幾欲泣血的眼眸慢慢在我眼前模糊。

    我努力地睜大眼,想要看清這個男人,這個讓我愛上他,卻又我把踐踏到地上的男人;這個奪走我一切,現在卻這般在意的男人!

    我顫抖著伸出手,想撫上他的臉,嘴微微動了動,想要問他,是不是有一點點愛我?還是,仍在演戲?

    他一搭我的脈博,立刻失聲叫道:「你中了『上天入地求之遍』的毒?」

    我眼中一片茫然,輕輕地搖了搖頭,虛弱地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狠絕霸道地道:「不是,朕不准你死,誰也不能把你從朕的手中奪走!」

    從前那時候我一心一意盼著他能夠喜歡我 ,哪怕他能偶爾對我笑一笑,亦是好的 。現在他將我抱在懷裡,說著那樣癡心的話,可是這一切全都不是我想要的。

    只因一年前我從崖上跳下去的時候,我已經萬念俱灰,我只想永遠地忘記這個人。

    但是我還還得演戲,就算死前也得裝出溫柔的,不捨的模樣。

    澹台謹將我放在床上,然後從靴子裡摸出金刀匕首。

    我吃了一驚,不知道他連同我睡都隨身帶著刀。

    他抽出刀,我駭了一跳,以為他要殺我。

    但是,他去將刀狠狠地割向自己的手腕!

    我震驚地看著鮮紅的噴湧而出,甚至流得比我還多……

    「皇上……」

    「快喝,喝我的血!」他焦急狂亂地說道。

    我茫然地看著他,堅持不喝。

    終於他忍不了了,將手腕對準我的唇,捏著我的鼻子,讓血流進我的嘴裡。

    血腥味讓我的又驚又駭,但他力氣大得驚人,我竟不能動彈。

    他澀然一笑:「解藥我吃了,我的血就是解藥!」

    我大驚失色,不料卻咕咚一聲喝下了一大口血。

    我遍尋不至的解藥,原來竟被他吃了!!!

    他看著我失色的面孔,輕輕地撫上我的發,緩緩地道:「其實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你這次回來是准報仇的,是準備給浩報仇的……」

    溫熱的血順著我的喉道進入胃裡,那種針扎的感覺沒有了,可是全身沒有一星力氣。

    我想他早就知道了,便不必再裝了。

    於是努力地瞪著眼,恨恨地看著他,嘴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替他接著往下說:「是啊,皇上果然聰明!」

    他不理我,仍然自顧自地往下說:「我不說,不是因為從前看不到皇后所做的事情,她是長孫氏的人,不動非動不可的時候,朕不能動她;也不是沒有懷疑你是冤枉的,但是,我被燕妃迷惑,以為她便是當初救我的人,後來,我才知道我錯得多麼離譜。

    當我知道自己錯了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連著腹中的孩子!

    我幾乎快瘋了,命人瘋狂地尋找,可是卻不見蹤影,直到我再次遇到你。我想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會牢牢的把握住,可是你說你不認識我。我只有苦笑,是啊,在做過那麼多錯事之後,我已經沒有資格要求你再回到我的身邊。

    當我看到你和浩相擁,有一種叫嫉妒的東西幾乎讓我發狂,我告訴自己,就是你恨我,我也要把你留下來。因為從來沒有那個女子那麼善良,那麼傻,那麼執著地愛著一個人……」

    淺淺的燭光下,我竟看到有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緩緩地滑落。

    澹台謹努力地仰起面微笑道:「你再次來了,你跟從前很不一樣了,我很心痛,是我讓你變成了這樣。但是只要你開心,做什麼都可以。多謝你讓我知道我的錯誤,讓我知道一直以來我都愛錯了人,你才是當初救我的女子,原來我的姻緣三世就已經注定。

    但是,我們之間卻已經隔著千山萬水,在你溫柔的笑容背後有一顆受傷的心。我看著你將燕妃殺死,將皇后拉下馬,看著你在背後所做的一切事情,我知道你在報復。我想早晚有一天會輪到我的。但是我不知道哪天才是。

    忽然有一天,你在尋找著什麼,太醫人的告訴我有人問『上天入地求之遍』的解藥。我突然明白了,你現在不能報復我,因為你要找到解藥,或許是要救浩。

    於是我將解藥服下,我想,如果你要解藥,只有和我在一起,解藥已經溶入我的血液中,你要救浩,你便不能拋棄我,你說,我有多聰明!」

    他看了我一眼,苦笑一聲道:「但是我不知道你竟以身試藥,竟要用自己的命來換浩的命。蘇妤是你知不知道你很蠢!」

    我咬牙望著他,我知道我輸了,輸得那樣不甘,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才是天下最蠢的蠢女人!

    他低下頭,側影被燈光拉得很長,顯得一種孤寂的薄涼。

    「孩子已經沒了 ,是我不對 ,浩也中毒了,也是我的錯,可是妤是 ,我是不得已,如果浩不帶走你,我不會為難他的。不過,從今後再沒有人能傷害你 ,我向你保證,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

    我搖了搖頭 ,冷冷地瞧著他不說話。

    澹台謹怔怔地瞧著我 ,過了好半晌才說:「 我都已經認錯了,你還要怎麼樣? 」

    我覺得疲倦極了,真的不想再說話 ,我將頭倚靠在床上 ,扭過臉去。

    手突然被用力地捉起,他如一頭困獸一般求著我:「妤是,你知道當我知道你和我歡好之後喝藥時的感覺嗎?我知道,你不想再懷我的孩子了。我已經用盡全力去補救,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感動嗎?」

    我不想解釋,但似乎他覺得我應該被他感動,終於動了動唇道:「你原來最寵愛辛蘭月,後來卻當著她的面將辛家滿門抄斬,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你恨長孫氏,包括太后和皇后,可是你還是用感情騙皇后,然後把長孫氏一點一點地吞噬;與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不過都是你要利用的棋子,在你眼中,她們的命跟草芥沒什麼區別;

    從前你討厭我,利用我,甚至數次要害死我。終於將我害死了,你卻後悔了,現在卻說喜歡我,你這樣的人,叫我如何相信你?

    澹台謹臉色很難看,停了一停,卻並沒有動: 「妤是,我是皇帝,所以有很多事情,我是不得已。」

    我突然笑了笑:「是啊,一個人若是要當皇帝,免不了心硬血冷。免不了六親不認,免不了要把身邊的人當棋子…… 」

    我直視著他,冷冷地說:「如果一個人朝著帝王的權位漸行漸近,將摒棄許多許多熱忱的情感。那麼,他也不是一個好皇帝,起碼,他沒有心,沒有情,沒有愛,不會當一個仁君!因為,他沒有得到過,也沒有付出過,所以他就無法理解,什麼叫兩情相悅,什麼叫執子之手。因為你從來不曾將這樣的信任,給予任何一個人 !」

    他急急地按住我的手,想要解釋什麼。

    我卻垂下眼,慢慢地問:「你說你喜歡我,喜歡我到什麼程度?會為我付出性命嗎?」

    他怔住,張了張嘴:「我……」

    我冷笑一聲又問:「如果有一天,我危及到你的皇位、你的江山、你的社稷, 你會不會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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