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已經快瘋了,為什麼一向忠誠的李墨染也和澹台謹同流合污。
氣怒攻心之下我打斷他的話寒聲道:「李墨染,我沒想到,你居然會幫著他,要對我的孩子下毒手!不管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把孩子打掉!想拿掉他,除非我死!」
澹台謹眸中噴出一團火焰,頰骨隱隱磨響,怒氣直線飆升,手握成拳,冷硬道:「蘇妤是,你別以為我不敢!」
澹台浩長長歎氣,清冷的嗓音中帶著深切的墾求,「皇兄,從小到大,我沒求過你任何事!但是現在,我求你,不要傷害她!如果,你有那麼一點點在乎她的生死,就不要再對她這麼殘忍!」
三個人,個個都含著仇恨和絕望,帶著殘酷和冰冷,互相瞪視著。
李墨染終於緩緩地開口道:「皇上,王爺,你們不要爭了。主子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沒有心跳了,是死胎!而且,是被人用子熄草所至!這種草無色無味,極難驗出,只怕是混在平時的膳食中,孕婦吃了這種草藥,便會讓成形的胎兒,胎死腹中。如果不把死去的胎兒打下來,時間久了,一定會危及她的性命。所以臣才說要主子打掉孩子!」
這一席話,不禁我驚呆了,就連浩和謹也一齊呆立在當場。
我顫抖著撫著肚子,只感覺喉中一陣腥甜,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向後一倒,便暈了過去。
緩緩醒來的時候,正是子夜時分,屋內靜悄悄的,唯有明燭半明半滅地燃著。
爐上煎著一味濃濃的藥,藥味瀰漫在空氣中,有苦澀的感覺。
我緩緩地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一行淚水流了下來。
怪不得這幾天感覺不到他的活動,原來他早已……
是誰,是誰竟在我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在我的膳食中動了手腳?
我懷孕的事情只有澹台謹和李墨染知道,李墨染定會不會害我,莫非是他?
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一時間悲憤欲裂,恨不得將他研為塵,磨為粉,才也不解我心頭之恨。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只不過愛錯了人,加諸我身上的懲罰已經夠多了,為什麼讓我的孩子也要接受這種懲罰?
如果生命可以再來一次,我一定一定不要遇到他,那個魔鬼!
正在悲憤之跡,忽然一陣異香飄來,我神思漸漸模糊,終於昏睡了過來。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才猛地醒來。
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破屋裡,門被反鎖著,潮濕陰冷。
是誰把我抓到了這裡?
我恐懼地撲上前,死死地抓著門順著門縫向外看,外面是一片廢棄的宮殿和半人深的雜草,這裡是哪裡?
「娘娘,這一次那個賤人肯定活不了!」浣碧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悚然一驚,是皇后!
「嗯,把門打開吧,讓她死之前也做個明白鬼!」皇后冷漠地說。
吱牙一聲,門被推開,清晨的陽光刺眼而明亮,皇后一身金鳳錦衣,拖在長長的青草上,在一團金光中向我走來。
我用手遮住眼,直到另外兩上武婢進來關上門,才恢復了視覺。
皇后高高在上地冷視著我,像在欣賞捕在獸籠中的獵物。
我警惕地看著她,「是你抓我來這裡的?」
皇后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坐的地方。
浣碧急忙擦了擦一把落灰的椅子,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鋪在上面。
慇勤地獻媚:「娘娘請坐。」
皇后鳳擺一甩,款款坐下,帶著一層浮灰。
「蘇妤是,你縱然命再大,也逃不過本宮的手掌心,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救你了!」皇后臉上浮出殺氣,一字一句地恨聲道。
「皇后這樣害人,不怕有報應嗎?」我冷冷地說。
「報應?」皇后哈哈大笑,笑畢厲聲道:「這宮不知道死過多少冤魂,本宮若是怕,早就得到報應了!蘇妤是,你為什麼處處要與本宮作對?你知道得太多了,不死都不行!」
我淡淡地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皇后若不做壞事,何需怕人知道呢?」
「給本宮掌她的嘴!」皇后不耐煩地說。
「是,娘娘!」
一個武婢答應著,上前又狠又準地下手,啪啪啪,連甩我四個耳光,瞬間,我的嘴唇腫脹起來,有血緩緩地滲出。
皇后這才稍解了恨意,死死地盯著我,突然浮現一個詭異的笑意道:「皇上是本宮的,你們這些女人誰也不配擁有皇上的愛,更不配為他誕下子嗣!」
我看著她扭曲的面容,心中發寒,「是你在我的膳食中放了藥?」
她仰天大笑,快意無限地說:「真聰明啊,本宮就像殺劉碧巧和李貴嬪的孩子那樣,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你腹中的孩子,你說妙不妙啊?」
我猛地站起身,不顧一切地衝向她,直欲撕裂她虛偽的面具和華麗的表象。
「你這惡女人,好狠毒的心!」
但是我還沒有靠近皇后,便被兩個武婢一把扯住,狠狠地按在地上。
皇后冷笑著看著我的道:「你以為你拼了性命救了皇上你的地位便無人能撼動嗎?可惜你的嘴巴不嚴,讓本宮知道了你就是皇上心心唸唸的女人,否則,還真想不出用什麼方法扳倒你呢。」
我猛地一怔,停止了掙扎,原來那天晚上聽到我和小蝶談話的人正是皇后的人!
怪不得,會突然冒出一個楚流嵐!
「所以你就找了一個冒牌貸來冒充我,然後利用她來陷害我?」我目眥欲裂地叫道。
「不錯!」皇后緩緩地站起身,低下身子,直視著我,在她的瞳仁裡,我看到一個雙眼燃著憤怒的女子!
「你是什麼東西?一個低下的賤婢,一個醜女,居然敢妄想與本宮爭寵,真是蚍蝮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本宮乃長孫家謫女,出身高貴,知書達禮,本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但時,那一年,僅僅主陵王的皇上卻突然到長孫家。」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放柔和了,似乎在回憶美好的往事。
「那時候正值春天,桃花開得明艷,他鮮衣弩馬,眉目英俊,立在我父親的院子裡,朗聲說願求長孫氏謫女為妻。我父親貴為當朝宰相自然不會輕易將我許人,於是便問他有什麼資本求娶長孫氏謫女。他道:我非池中物,早晚有一日,會一鳴驚人,登上九重寶殿。
面對我父親,他直言不諱心中的野心和夢想,就是躲在屏風後面偷聽的我也為他暗暗捏了把汗。父親沒有當即允許,他卻毫不氣餒,只是暗中招兵賣馬,伺機而動。
然後,他居然在夜裡翻窗與我相見,並贈我一塊同心美玉珮,對我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那一刻,我便被他感動了,決心非君不嫁。」
我看到皇后撫著腰間繫的一塊美玉神色間居現浮現小女兒的嬌羞,我卻心中一痛,我們初見時,他也是這般大膽,原來這一招他已經用得極熟了!
「沒料到父親居然也准了他的求婚,我問父親為何准我嫁給他,父親給我了講了奇貸可居的故事,斷定他日皇上必登寶座。我嫁給了皇上,成為他原配的王妃,和他一起度過了不少暗殺驚險的日子才熬到他登上皇位這一日。成了皇上,大權在姑姑手中,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你可知道我為皇上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擔了多少驚,受了多少怕?」
她聲聲指責地問我,我無言以對,畢竟那些日子我沒有和澹台謹一起走過。
「為了他,我甚至不惜背叛姑姑,背叛長孫家,害得姑姑早逝,長孫家敗落。可是你為他做了什麼?憑什麼能獲得他的寵愛?」
聽到這裡,我想我明白了為何澹台謹屢屢寬容皇后的所為,一是顧念著同患難的情份,二是顧念著長孫家的勢力吧。
皇后的聲音突然拔高尖銳了起來:「這麼多年來,本宮忍著心痛看他納妃選秀,內心如油煎一般難過,本宮更難過的是他心裡還有別的女人!對他來說,我們長孫氏對他的幫忙還不如那一個女人重要!更讓本宮憤怒的是,那個女人居然是你!哈哈哈哈,真是天也不願意成全你們,幸好讓本宮聽到了你的話,更幸運的是你這個蠢女人居然不告訴皇上這件事!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本宮若不利用,豈不浪費了?
所以本宮便訓練楚流嵐來取代你,來迷惑皇上,然後再一步一步地收拾你!」
我看著她瘋狂的表情,知道她已經心裡扭曲,皺眉道:「你殺了一個我,便可以重新獲得他的愛嗎?以後還不是有更美的女人來進宮分得皇上的寵愛。再則,孩子是無辜的,你又怎麼狠得下心來殺害這些無辜的小生命?」
皇后冷冷地說:「本宮的孩子沒有出世之前,誰也別想奪出太子的位置!」
我驀地一驚道:「你的心好毒啊!肖夫人的孩子是不是也是你命人放蛇害死的?」
「她活該!」皇后狠戾地道:「肖宛菇以為她有了子嗣,現加上娘家的扶持便能扶搖直上嗎?真是笑話!她處處與本宮作對,本宮早就看她不順眼,她的孩子是替她的死的!你以為她就是無辜的嗎?她那西橋下淹了多少嬪妃的冤魂,你知道嗎?
本宮告訴你,在這宮裡,沒有好人與壞人之分,更沒有無辜這冤枉。有的,只是勝者和敗者。你輸了,是你自己能力不夠,怨不著別人!浣碧,是時候動手了!」
我高聲道:「我知道春鳳是你的人,是你讓她來獄中害我的,但我卻不知道你怎麼知道我有身孕的事情?」
皇后看到我問,臉上浮現得意的神色,冷笑一聲道:「上次本宮捉姦不成,便到淑華殿搜人,別以為你是躲了一劫,實際是你自找禍端!本宮在你的淑華殿中聞到了安胎藥的味道,還有藥的殘渣。再看你面色紅潤,與往日大異,再加上李墨染頻頻出入淑華殿中,便斷定你懷孕了。
其實嘛,皇上還是挺在意你的,不管你怎麼被人冤枉,他都捨不得讓殺你,總是不了了之,就連最心疼的燕妃掉下樓,還是免你一死。但浩對你的深情就是瞎子也能看到,這就怪不得皇上又氣又恨了,但他身為皇上,無言表明,只能和你的矛盾越來越深。本宮就是抓住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加快除掉你的步伐,倘若被你們二人和解,只怕本宮就無法出手了。
本宮知道李墨染對安胎藥十分上心,親自煎制,但他不能時時守在你身邊,所以本宮命人在你的膳食中加了子熄草,讓你的孩子無聲無息地胎死腹中。」
我只覺得心如刀絞,雙眼欲泣出血來,撫著腹部大慟:「孩子,我的孩子……」
皇后冷冷地說:「皇上多疑善嫉,本宮就是抓住這一點,讓他猜疑你和浩,浩為你做得越多,你便錯得越多,可笑你二人還不自知。上次皇上亦然要解除禁足,幸虧本宮早有準備,讓燕妃說了月有晦斑的天象,才除去了皇上的動搖之心。
恰好你的好皇兄又在兩國交戰之際來到項國,皇上自小在梁國為質,梁國乃是他的隱疾,你又是梁國的公主,不免給你以懷疑你是否和梁國有暗通款曲。我陪伴皇上數年,自然瞭解他的個性,於是再加上一把柴,說你通敵買國,相信皇上在盛怒之下絕不會手軟。不料浩竟敢闖宮禁要帶你走,幸好你及時暈倒,這才讓本宮有機會下手。」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幕後策劃的,好陰毒的皇后!
「在禁宮之地私自殺人,皇后不怕被發現嗎?」我盡量多問話拖時間,希望有人能來救我。
皇后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本宮不會讓你死在宮裡的。你不用待,這裡很隱密,沒人救得了你!」
我恨恨地盯著她道:「今日你若殺了我,我便是化成厲鬼也會找你報仇;今日你若殺不了我,來日我會讓你百倍償還!」
皇后一甩袖子,寒聲道:「把啞藥給她服下,看她還敢詛咒本宮不敢!」
兩個武婢應了一聲,一個壓住我的胳膊,一個扳起我的下巴,拿出一包白色的藥粉,往我嘴裡倒去。
我拚命地掙扎著,面容刷白,眸中閃動著憎恨的光芒,嘴唇顫抖,厲聲道:長孫流華,就算我死了,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做人都鬥不過本宮,做鬼你就能鬥過本宮嗎,可笑!」皇后陰側側地道。
「啊啊……」我驚恐地發現我居然說不出話了,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皇后快意地看著我道:「把墮胎藥端過來!」
什麼?我的孩子已經是死胎,她還想怎麼樣?
皇后笑得一臉明媚:「這個雖是孽種,但也是皇上的骨肉,怎麼會讓你帶走,成為孤魂野鬼呢?再說本宮還想確認一下他是否真的死了!來人,給本宮灌藥!」
這個女人,瘋了!
她已經殘忍到令人髮指的程度,簡直毫無人性。
我捂著腹部,不斷地後退,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不要,不要打掉我的孩子,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但是,沒有用,那兩個武婢力氣大得驚人,浣碧捏住我的鼻子,用力掰開我的嘴,把藥胡亂往我嘴裡灌去。
苦澀的藥被強迫吞下,瞬間達到胃裡,開始反應。
我驚恐的瞪大眼,感受到有什麼東西被硬生生的剝離身體的感覺,無法言喻的劇痛襲來,發出一件淒厲的慘叫,「啊
好痛!
尖銳的痛楚,立刻轉送到腦中,血水像迷霧一般籠罩了我的眼晴,我的世界,變成一片血紅。
我猛烈的掙扎著,但卻毫無力氣,肚裡的藥像刀,一刀一刀地割著我,讓我痛不欲生,痛到極致後,是無盡的麻木,我不知自己的意志,還能掙到多大
大量溫熱的鮮血,不斷的從下身裡流了出來,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灘蜿蜒的小溪,緩緩向下流淌…
我幾乎可以嗅到死亡的氣息,離我越來越近。
不知何時,我終於暈了過去。
朦朧中聽到皇后厭惡的話:「把她抬出去,扔到後山。」
我輕飄飄地,感覺靈魂已經脫離了肉體。
兩個武婢抬著奄奄一息的我,一步一步地來到後山的山頭。
「見怪莫怪,奴婢也是奉旨行事。」
兩人念叨了一番,一人抬頭,一人抬腳,將我用力一扔。
狂風鼓動,掀捲起我的三千青絲,融入雲海。
腳下空空的,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墜落、墜落,就像是永無止境一般
耳膜嗡嗡作響,呼嘯而過的風聲,刮得皮膚生疼,胸口傳來一件窒息感,彷彿心臟,隨時都能停止跳動.
心中,一片寂靜與冰冷,這是死亡前的感覺嗎?
痛,己經變得麻木
我微微皺起眉頭,轉而,輕笑出聲,安心的合上眼,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終於,可以和我的孩子相會了……
再見了,皇宮;
再見了,澹台謹;
再見了,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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