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棄妃不承恩 步步驚心 第佰一章 並蒂花(2)
    我抱膝坐在乾草上,鼓起勇氣問道:「你為什麼,這麼重視那個手帕?」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想多談。

    「說不定我們不能活過明天呢,一個人,心事太多,會很累的!」我盡量掩飾住緊張,平靜地說。

    倘若那個手帕是真的是我的……我不敢想像!

    澹台謹也坐了下來,掏出手絹放在鼻端輕輕地嗅了嗅,眼神慢慢地變得柔軟和溫曖。

    他緊握著那個手帕,彷彿握住了最美好的回憶,這個回憶他不願意任何人來分享,但埋藏在心底已久讓他有些忍不住想讓別人知道。

    「朕小的時候,因為任性,經常惹禍,父皇很不喜歡,所以在選皇子到梁國做質子時,便選中了朕。」他垂下眼眸,慢慢地說著,像說著一件久遠的往事。

    「那時朕還年少,不懂得避其鋒芒,經常被梁國的皇子們,也就是你的哥哥們欺侮。有一日,眾皇子下了學,無以為樂,便揪住朕,要朕從每個皇子的跨下鑽過去。」

    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他也是如此不幸的人!

    「朕生性激傲,自然不肯從,便與眾皇子扭打在一起。但朕當時人小力弱,自然打不過那些比朕長幾歲的皇子,不一會就被打得鼻青臉腫。

    當時朕想,反正要死了,與其被打死,倒不如奮起反抗。於是朕摸了一塊石頭,狠狠地朝最近的皇子砸去,立刻那個皇子額頭上出了血,眾皇子愣了一會,開始追著朕打,叫囂著要打死朕。當時,我怕極了,不顧三七二十一鑽進了一個小洞裡。」

    也許澹台謹自己都沒有發變,他不知何時將朕改成了我。

    我看著,心裡微微作疼,因為我小時候,也是如此受皇姐們的欺侮,對於他的處境,最為瞭解。

    「我鼻子出著血,雙眼也被打得腫了起來,看什麼都朦朦朧朧的,只是憑著一鼓勁向前走,一直走,直到走不到頹然倒地。模糊中我聞到有紫謹花的香味,竹林瀟瀟的風聲,還有嘩嘩的水聲。也不知道這是哪裡。

    我就樣躺在地上,任鼻子胳膊上的傷口不停地滲著血,甚至絕望地想,難道自己就這樣死了嗎?我還沒有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我還沒報復那些欺侮自己的人?

    驀地,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一聲柔嫩的咦聲在頭頂響起,接著有一雙柔軟的小手托起了了我的頭。

    她說:『呀,你流血了?』」

    澹台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越發溫柔,甚至比長風瞧我的時候還要溫柔,那不是假裝出來的溫柔,而是像春天漲滿池塘的春水,盈盈一波,欲滿溢而出。

    我癡癡地看著,心中又是狂喜又是激動,是了,在他的描述中,我模糊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恢復,似曾相識的場景,好像,我也曾救過一個受傷的少年。

    那少年,莫非便是他?

    他輕輕地說:「我這一輩了也忘不了她的聲音,那嬌嫩的嗓音如黃鶯初谷,帶著春天清新氣息。像明媚的陽光一樣輕拂過了我臉龐。可惜的是當時我的嘴腫了,沒辦法回答。小女孩匆匆地跑回屋,拿了傷藥回來,輕柔地替我上了藥,一邊上一邊輕吹著,嘴裡碎碎念地安慰著:「吹吹就不疼了!」

    我當時覺得她的舉止很好玩,可是嘴一咧就疼得皺起了眉,想努力地睜開眼看看她是誰,卻只能在模糊中看到小女孩八九歲的模樣,戴著一個潔白的面紗,只露一彎新月出岫般的秀致雙眉和一雙濕潤閃亮如麋鹿一般黑亮的眼眸。那一雙眼,是我見過最純淨的雙眼!」澹台謹感歎道。

    我的眼眶濕潤,心潮起伏,整個後宮,除了我戴著面紗,別無它人!

    難道我們之間的緣份上天早就注定了?

    我張了張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一切都說出來。

    但是,我突然記起面上的胎記,還是決定聽完這個故事再做決定。

    澹台謹繼續說著:「她小心地把手帕包紮在我的臂上,動作很輕柔,笑容很甜,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她似乎要跟我說話,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粗壯的叫罵聲響起。

    『死丫頭,不幹活跑到哪裡去了?』

    小女孩瑟縮了一下,站起來抱歉地說:『對不起,嬤嬤叫我回去幹活了,不能陪你了,我先走了——』

    匆匆地說完,便如兔子一般一蹦一跳地向遠處跑去。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四周早已經寂靜無聲,小女孩也不知所蹤。

    事後我免不了被罰,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再見到那個小女孩,在這人心險惡的後宮,她如一抹陽光,一道清泉,顯得那麼彌足珍貴。

    這麼多年來,我四處尋她,可惜,一直沒有結果。她模糊的輪廊卻烙在我的心中,一住就十幾年。每次她來我的夢中,我準備伸手去揭她面紗的時候,她便虛化成空氣,一觸即碎。」

    澹台謹遺憾地說完,再次折好手帕放時懷裡。

    我咬唇,輕聲問道:「你,喜歡她嗎?」

    澹台謹肯定地說:「朕喜歡她,她比這後宮任何一個女子都美,朕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尋到她,讓她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他轉頭,看到我的淚水,不解地道:「你為何要哭?」

    我試了試淚,勉強道:「奴婢,是被這個故事感動的。外間都說皇上暴戾,但奴婢卻覺得皇上有一顆赤子之心,只是這顆心不會輕易交付於人!」

    他目不轉晴地盯著我,似乎要把我看穿,半晌才悠悠地說:「蘇妤是,你的確,與你那些兄長們不同的。朕從前,錯怪你了!」

    他這算是,給我道歉嗎?

    我微笑著流淚,一瞬間,從前所受的種種委屈如煙雲一般散去,只餘下激動和喜悅。

    我不知道上天為何要給我安排這樣的命運:奪我清白的男子明明該視我如珍寶卻傷我最深;

    我明明該恨他的,卻莫名其妙地暗生了情愫。

    這種複雜的感覺讓我無所適從,只是垂下頭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如今雖然他身在牢獄,但我卻暗自慶幸,只有這樣,才能和他如此接近,才有機會知道原來他一直要找的女人,竟是我!

    呵,倘若明日便是死了,也算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這,就更有趣了!

    氣氛有些微妙,我不由地脫口問出:「皇上,也許,奴婢是說也許,也許那個女孩子很醜呢?你還會喜歡她嗎?」

    說完便後悔了,但話已說出,不能收回,我只能忐忑不安地看著他,期待著他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澹台謹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她有那樣美麗的靈魂,一定有一張美麗的臉!」

    「哦,」我黯然地低下頭,輕聲答了一聲,心卻如同被浸泡在冰水中一般。

    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被我死死地壓了下去。

    與其讓他失望,倒不如讓他記得我最美的時候記一輩子。

    這樣,我已經滿足了!

    但他的溫柔,也只是曇花一現,便瞬即恢復了冷漠的表情。

    他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腿,咬牙,用力一扳。

    一聲清脆的骨頭錯位聲音傳來,那斷了的腿硬生生地被他接了上去。

    澹台謹滿頭大汗,卻咬牙一聲不吭,接著利索地接上了另一支腿。

    「澹台炎,別以為用些彫蟲小技便可以讓朕屈服,朕會讓你後悔的!」他眼神冷冽,充滿殺機,雖然身在牢中,卻不減其帝王氣勢。

    我忍不住問道:「皇上既然早就知道二皇子有謀反之心,為何竟成今日敗局?」

    他斜睇了我一眼,試圖站起來龍行虎步,可惜雙腿傷重,只得作罷。

    也許是太寂寞了,澹台謹終於忍不住道:「是朕大意了!本要用狼驅虎,借長孫氏封了宮禁,將亂黨一舉拿下,不料長孫氏突然叛變,反利用朕的令牌逼宮。真是一招走錯,滿盤皆輸,若不然,朕怎能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他皺眉嗟歎,滿眼憤恨之色。

    我輕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其實皇上應該料到二皇子會利用太后與中山王一事威逼……」

    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想不到你想得挺多。不錯,朕是考慮到了。但朕初臨帝位,根基不穩,軍政大權多半在長孫氏手中,太后便是因為大皇子不聽話,便將其藉故廢除,扶立朕上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朕不能冒這個險,唯有忍耐。想不到澹台炎竟然鋌而走險,不過……」

    澹台謹嘴角微微挑起,笑起陰冷而狡猾:「不知道兩個世仇會合作多久。澹台炎,與其爭這個皇位,倒不如安安穩穩地做他的傻子,還能多活幾年!」

    我看著這樣的他,一時默然。

    男人的世界裡,權利的角逐永遠是生活的重點。

    兩人正在沉默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我眼晴一亮,馬上站了起來,緊張地向外張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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