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展顏要衝到祭台的時候,被兩個侍衛擋住了。上官謹楓居高臨下地看著展顏,不語。
展顏也看向了他。
彷彿千言萬語,等終於見到了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怎麼還帶了這人來,挑釁我麼?」他輕佻地笑了一下,聲音溫潤。
眼底,卻依舊沒有絲毫溫度。
亦如她初見他時的模樣。
「上官謹楓,你讓他們讓開!或者,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展顏對他說道。
宮影烈皺眉道:「展顏,莫要鬧了,你要與他送別,父皇恩准了送別,但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想做什麼?」
上官謹楓看著宮影烈的手被展顏打開,微微笑了一下,很好,這個人不喜歡,那麼,他偏偏要這麼做。
「你們讓她上來。」上官謹楓吩咐道。
展顏上去了,可是宮影烈卻被擋在了下面,他又急又惱,卻偏偏不能動手。莫說上官謹楓現在是大將軍,即使他不是,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能有失體統。
現在,他有幾萬精兵在手,宮影烈更是不能抵硬。
這種時刻還要保持風度,簡直活見鬼!
「一起走吧。」展顏看著上官謹楓,對他說:「這次我絕對不逃走,等一下我就去化成男裝,混進隊伍。」
上官謹楓震了震,有綿長的痛從他手心傳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拳頭握得太緊。
她的聲音很小,卻很堅決。
她的決定嗎?
當著宮影烈的面,對他說,要和他走。
就算宮影烈聽不到也好。是說明,她這一次選擇了他嗎?
有柔光,掠過他美麗的眼。
可很快,又被冷漠代替了。
「你以為我是什麼?昨晚我與你說的話,你都沒有認真在聽嗎?」
展顏沒有想到他會拒絕,猛地怔了一怔。
「又想要逃避什麼,所以將我當做靠墊嗎?」他淺淺笑著,比女子還要婉約。
「不……」展顏驚得瞪大了眼睛。
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是……
她的粉拳緊緊握住。
是這樣嗎?
「昨晚我分明與你說過,既然你拆穿了我,那麼,我們之間就再談不上什麼交情。你該不會以為,我被你傷害了,所以趕來同情我吧?哈哈哈——」
他彷彿在說著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的笑聲,有一點顫抖。
「大叔……」
「請叫我上官將軍。」他斂起笑容,淡漠地看著她,唇角還在笑,可是,好冷好冰。
展顏重重震了一震,「那麼,你不能履行了嗎?帶我走的承諾……」
「不過只是無聊時的玩笑罷了,當時還在做戲,如今夢也醒了,你也懂了,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交情吧?」
「果然……傷害了你嗎……」用了很久,展顏才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上官謹楓忽而握住了她的皓腕,將她的手舉到自己的面前,讓她面對著自己。
他們挨得很近。
很近。
近得連呼吸都變得那麼清晰……
「莫要說這種鬼話。」他告誡般地看著她,唇角上揚,一字一頓:「真叫人倒胃口。」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開心一些嗎?
只有說這種傷人的話,他才會舒服一些嗎?
展顏看著他,感覺自己的淚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
他可以這麼冰冷。
如果不是知道了他的付出,或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了嗎?會像昨天晚上以為的那樣,以為他根本就不喜歡她……
一切,真的不過只是一場玩笑而已。
可是……
如果是玩笑的……
如果是玩笑……
他為什麼,要說出這麼冷漠的話呢。
又沒有損失什麼……
沒有缺失什麼……
他是上官謹楓啊。
是那個,總是微笑著,看起來很溫柔,但是,眼神裡總是透著一種莫名的冰冷,身體也毫無溫度的少年。
以往的那麼多次……
他給了她,那麼多次機會……
可是,其實她從來都沒有真正認真去瞭解過他。
他,已經徹底把心關閉起來,不讓她進去了嗎?
上官謹楓伸手,用食指的指甲彈起她眼角欲將滑落的淚水。晶瑩在冬日的陽光下呈現出一種莫名美麗的姿態。
很燙,讓他覺得,從指尖傳來的溫度一路湧進了他的心口。
不是不想帶你走。顏兒……
只是,你覺得,你走得了嗎?
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其實,你跟我走也不會快樂的。不是我沒有自信,不是我敗給了宮影烈,而是,我從你的眼裡讀到了這些。
你從來都沒有注意過我究竟在想什麼,是因為……
你從來都沒有認真去在意過。
因為你不在乎,所以你根本就不打算花時間去瞭解我。
我的一切你都拒絕知道。
所以,就算我表現的那麼明顯也好,就算我一次次地袒露我的心事也罷。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你那麼聰明,不會真的不知道的吧。
你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你只是,拒絕知道而已。
可是,我沒有辦法假裝。
我要去的地方,是我自己決定要去的地方。
那裡是戰場,不是人間天堂。你跟我去,你怎麼跟我去。你唯一一次選擇了我,難道,我還要讓你陪我去死嗎?
放手吧。
你的決定來得太晚,一切都已經無法更改了。
我要走了。
我說過,我會走的。
我也說過,我無法祝福你。
緩緩地……
上官謹楓輕笑了一聲,他將右手背在身後,左手倒了一碗酒水,端到她的面前。
「多謝七王爺、顏妃前來送行,今日一別,永無再續。就讓我乾了這一杯,前塵往事,就此斷絕。」
他說的那麼有力。展顏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宮影烈也詫異地看向了他……
他的眼神,噬著笑,疏離的友好。
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他也還是不肯卸下自己的偽裝,做一個八面玲瓏的少年,也沒有那麼難吧。
那聲音,那麼淡。好像世間一切都不過過眼雲煙,從未進入過他的心底。
那神情,那麼涼。好像世界萬物都與他毫不相干,無所謂它滄海桑田。
他,彷彿不屬於這世界。
傲然立於祭壇的少年,美麗不可方物。
他仰首,灌下一碗酒水,烈酒讓他感覺到了一點溫暖,辣的他感覺不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