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秘史【完結】 風流多情傾人國 我不是你的情夫!
    「而後我才明白,擺脫噩夢的方法,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在下一次戰役中,斬下更多人的頭顱。殺得多了,手便麻了,心也就死了。天地早無容身之處,世間早無牽掛之情。成王敗寇,轉瞬生死。人命,不過草芥而已。」

    怒戰這話一出口,若在旁人聽來,只是殘忍無情之語,但我卻有所悟。怒戰赤著上身,他的身上佈滿了刀痕傷疤。有一道傷疤,離他的心口只有一寸。若再近一些,必定能取他性命。

    我粲然一笑,伸手撫過他額角那道我劃下的傷痕,凝目相望,口中說的卻並非甜言蜜語:「其實,我也該麻木了。這些年來,死在我手下的人,也不少了……」

    「這就是殺人不見血吧?你就如同我那把從不沾染鮮血的刀,是最驚世絕艷的凶器。」怒戰倏地抓住我的手,一根根手指吻了過去,「一擊而中,半點不留痕。高傲得不想留有一絲世間俗氣,因此血腥也無從上身……」

    這個男人,恐怕是世間最懂我的人了……他呼吸間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頸,似一片輕軟的羽毛。

    轟隆一聲,電閃雷鳴,尖叫著撕破了夜空,投了滿室猙獰。醞釀了半夜的雨終於落了下來,瓢潑般的打在地上,發出了令人心驚的聲音。

    我呆呆地望著怒戰,在這雷雨交加的深夜,在這個我不明愛恨的男人懷裡,我壓抑了許久,終於崩潰了。

    我緊緊抱著他,開始悶聲哭泣。我用力地捶他,打他,踢他,甚至張口狠狠地咬他。

    唇齒間傳來了濃濃血腥的味道,怒戰卻動也不動,只擁著我,傾他全心,靜靜地擁著我。

    我哭得忘乎所以,鼻間聞到的卻是他呼吸中那灼熱的酒氣,他俯身望著我,琥珀色的眼眸裡,流閃著全是逐漸湧出的情慾。

    放縱一次自己吧……我聽見自己的心如此說,所以我顫抖著環上了他的腰,感到了他軀體的強壯與灼熱,這使我心跳莫名。我緩緩地仰起頭,將自己的唇,迎了上去。只一剎那,我就感到了他渾身的顫抖。

    怒戰狂肆地吻著我,毫不留情,似乎不將我的身心完全掠奪不會罷休。

    衣衫在他手中緩緩散落,肌膚觸及夜風,有些許的寒冷,但隨即被他溫熱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粗糙而有力,有些放肆地觸擊著我的敏感。

    「嗯……」我逐漸沉溺,禁不住呻吟出聲。

    「昭儀,昭儀!陛下,陛下來了!」屋外忽傳來林錦的急叫聲。

    李治?!這個時辰,他怎會來?!

    我大驚,身子立時僵住。

    我心中驚詫,思緒一沉,遠處隱隱傳來嘈雜之聲,我側頭望去,窗微開,夜色沉沉中,一行燈火蜿蜒而來。

    「你先走。」我一推怒戰,披起紗衣,翻身下榻。

    怒戰盤腿坐著,一動不動,滿面怒容:「你當我是什麼?!」

    「小不忍,則亂大謀。」我一怔,凝看香爐中殘香迎風亂舞,而後唇角流出淡淡的笑,「請相信我,你是我武照生命中,一個極其重要的男人。」

    怒戰凝視著我的眼睛,忽然微微笑了,他頷首,伸手輕撫著我的臉。

    「陛下駕到……」內侍的聲音近在門外,眼看躲避不及,怒戰一扯放在枕旁的外袍,足下輕點,窗欞微動,似有風輕撫過,他已不見蹤影。

    只聽林錦在門外驚聲道:「奴婢參見陛下……昭儀已就寢……」

    我立即躺到榻上,拉起錦被蓋好

    不等林錦回答完,房門已被猛然推開,一陣急促的腳步由遠及近。我便裝做才聽到響動,睡眼朦朧地撐起身來,長髮鋪了滿枕。錦被輕輕滑下,露出我光裸的肩膀與手臂。燭火搖晃中,我看清了眼前之人,正是李治。

    我心中沉著,面上卻是立時微露驚惶,倉促地掩起錦被遮住:「陛,陛下!」

    「媚娘……」李治面色潮紅,腳步虛浮,一身酒氣,眼神熾熱的盯著我。

    李治身上濃烈的酒氣使我有些不適,輕皺了下眉,裹緊薄被,下榻行禮,我的語氣依然輕柔:「臣妾參見陛下。」

    「媚娘,」李治扶住我要跪下的身子,順勢摟入他的懷中,「喚我阿治……」

    「陛下……」我下意識的搖首,卻被李治封住了唇,「是阿治。」他輕聲更正著。

    「阿治……」我有些詫異他的固執,卻也不想在這時刻逆他的意。我眼角一瞥,林錦與一眾宮人早已識趣地退了下去,屋中只剩我們兩人。

    不知是否喚了新香,爐中的麒麟沉香漸漸馥郁起來,我只覺得燈火一暗,李治便已傾身細密地吻了上來,兩人一同倒在身後的軟榻上。

    「我以為你今晚會留在其他人的屋中……」在間隙中,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笑得苦澀。

    李治一愣,似是有些酒醒,眼眸中隱有流光閃過,他伏身輕撫我的發:「後宮之事,我再不想管了。但我只會在有你的地方過夜。」他低首吻上,在我的頸側胸前落下無數吻痕,「我只要你一個……」

    只要我一個?為何我如今聽見這話只想放聲狂笑?他是在大姊那裡受了氣,才想著要來我這裡麼?我略微有些掙扎,嘴上說道:「陛下不該留在此的……」

    李治僵直了身子,立時將手鬆了開來:「你這是在對我下逐客令麼?」

    我驀然一驚,悄然握緊了手,不敢回答。

    李治坐起身,他的手從我腰間移開:「若是你說,我立刻便走。」

    我抬起頭瞧著他,瞧著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一點一滴,異常熟悉,如篆刻在我心深處一般。思緒漂浮,心中輾轉,意志卻在一絲一毫的消磨。他到底是我的夫,是他將我從感業寺中拯救出來,他是我的阿治,更是能助我登上後位之人……

    只是,我方纔還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如今轉眼卻要與他共赴雲雨。而他呢?必定也是方才溫香暖玉在懷,而今卻緊摟著我……天下間有我們這般荒唐可笑的夫妻麼?

    我不由輕笑起來,靠著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平穩的聲音中帶一絲寒意:「阿治……」

    李治的身軀明顯一顫,唇便這樣壓了下來,我聞到他呼吸中那灼熱的酒氣。

    淡淡的龍檀香,若即若離地纏繞著我,引得我渾身酥軟。

    李治一扯碧綠絲帶,沙帳滑然而下,隔開了旖旎春色。

    他的體溫熨燙著我,他的氣息灼燒著我,他的懷抱是溫暖的,如今屋外風疾雨密,不是我可以承受的寒冷。手心裡傳出的,是他心跳的震動,有力而迅疾,十分清晰。

    在宮中,看似平靜安逸的生活下,卻有不可見的暗流洶湧。如此,便夠了,我只貪戀這一時,不想再去思量。徹骨寒意已凝固了心,亦只能平靜,唯有平靜。心死之後,才有大無情。

    抬眸看去,窗外天光微亮,似乎有了一絲暖色,但更深處卻仍是夜幕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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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大亮,我微睜眼,晨光透過窗格投射進來,像是撒了滿地的水銀。

    我側頭看去,榻上空蕩,李治已先行離去,掀開紗帳,便看到林錦捧著洗漱用具立在榻前。

    我梳洗完畢,便對鏡坐下。

    林錦手持烏木梳,髮梳不停,由頭頂順滑而下,梳順我的長髮,輕輕一拎,手腕一轉,將一束髮絲繞了幾個彎,絞成一圈,將發尾穿過,盤成高髻,而後拾了一支亮銀髮簪為我插好。

    「還是你最懂我心思,知道我今日想戴這支。」我照了照銅鏡,滿意地笑了,讚道,「你的手藝愈發精進了。」我伸指,從妝匣中輕佻起一點胭脂,淺淺蘊染綻開,緋色魅惑。

    凝視著鏡中的自己,長眉懶描,眼角含愁。人面桃花,姿容妍然。我的容貌未見蒼老,心卻早已百孔千瘡。不再躊躇滿志,不再錦繡滿懷,兀自空茫。十幾年前未入宮的我,眉眼間何曾有一絲憂愁?

    「陛下……」林錦忽怯聲叫了出來,而後便沒了聲響,身後有人踩著均勻的步伐傾身走近。

    我緩緩起身,凝紅瓔珞環腰垂下,薄羅紗衣,金絲淺繡,紅紗長裙,委地如流波,似漫起遮天緲緲煙雲。

    「陛下,好看麼?」回首揚睫,新妝初成的我望著眼前姿容俊逸的男子,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好看……如花似妖……」李治雙目迷離,滿是驚艷之色,將我攬入懷中略微遲緩地頷首,「花妖,姐姐……我,我有多久沒見你如此美艷的模樣了?」

    「咯咯……」聽見李治喚出這久違的名諱,似是很享受他的失神,我輕笑起來,如優曇般在他懷裡漸次綻放,「女為悅己者容……」

    窗外春色三分,春光無垠,春寒料峭裡纖塵不染徐徐綻放的桃花,不經意間就染紅了枝頭,韶光已至,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宮人們早已備好車駕,我與李治登上後,便沿官道前行。

    今日晴好,碧空明淨,不多時,便來到長孫府前。

    忽見李治駕臨,慌得長孫無忌與一眾家人,一齊跪接聖駕,而後長孫無忌便命人在大堂上擺起一桌酒筵,盛宴以待。

    由於是招待天子,宴上的食物酒水都頗顯風雅精緻。血糯火雞、鱸魚蓴菜羹、銀製曲頸壺,鑲銀的烏木筷……

    觥籌交錯、笑語盈盈,好一派賓主盡歡的氣氛。

    長孫無忌坐於次座之上,正與李治侃侃而談。長孫無忌雖已老去,但仍可依稀瞧見他年少時的俊朗風姿,舉止大方灑逸,頗有儒雅之氣。

    我心底暗笑,王皇后失寵,李治此時來訪,八面玲瓏的長孫無忌豈能不知其中的緣由?在如此各懷心思中,即使是天上佳餚,恐怕也是味同嚼蠟。但官場中人便是有如此特異之處,他們常能將嚼蠟也掩飾得一派融洽歡悅。

    長孫無忌有寵妾三人,一是黃氏,一是楊氏,一是張氏,三位姬人,每人都生有一子。

    李治似一時興起,便命長孫無忌將三位公子都傳喚出來相見。三人立於堂上,果然個個生得眉清目秀,相貌堂堂。

    李治一見便十分喜歡,隨即傳諭,拜三位公子為朝散大夫,又賜三位夫人金銀緞匹十車。即使對於宰輔重臣,如此重賞也是極為罕見。如此殊恩,籠絡之意已是十分明顯。

    長孫無忌奉了旨,也謝了恩,他看著李治,又望了我一眼,微微一笑,目光若有深意。

    「唉,國舅的三位公子都是俊傑,真是羨煞旁人,可惜朕的皇后卻無子……」短暫的寂靜後,李治輕聲說道。

    「恩……陛下覺得這道鱸魚羹如何?」長孫無忌一捻鬍鬚,指著案上的鱸魚羹說道,「這是後山深泉所養的鱸魚,只因那裡的泉水甘甜,養出的鱸魚最為肥美。」

    「確是美味至極。」李治一怔,應付道。

    長孫無忌舉起酒杯,笑道:「陛下今日駕臨,臣感激不盡。」

    李治見狀亦舉杯飲盡,又道:「國舅,朕今日前來,實是為了……」

    「陛下,府中近日新來了一眾舞姬,各個舞技出眾。」長孫無忌忽又笑道,「臣便命她們為陛下輕舞幾曲,可好?」

    「好。」李治再次被截了話頭,只得悻悻應道。

    環珮叮呤,羽衣翩舞,數名舞姬如斑斕彩蝶,以極致嫵媚裊娜的姿態在眾人眼前搖曳生姿。

    任憑舞姬的舞姿如何曼妙,李治卻是一臉陰鬱。只因長孫無忌幾次三番的推阻搪塞,任何人都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在裝傻扮癡。既是如此,便已沒了繼續說服下去的必要。

    我坐在李治身邊,始終不發一語,只冷眼旁觀。我看得猶為真切,李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左手緊握成拳,青筋盡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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