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澄澄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詢問時,卻見胡武先在樓閣外探頭張望,似乎想觀察什麼,過了一會兒又躡手躡腳地走進樓閣。
這不尋常的舉止,讓蘇澄澄的疑心大起。
她屏氣凝神,悄悄躲到一棵花樹的後頭,盯著胡武的舉動。
胡武快步走到老夫人的寢房外,先是在窗外鬼鬼祟祟地張望了一會兒後,接著從懷中拿出了某個東西。
那是什麼?
蘇澄澄瞇起眼,努力想看個仔細,就見那似乎是一疊黃色的紙,上頭勾畫著一些看不懂的圖案……
是符咒?
蘇澄澄倒拙一口氣,震驚地瞪大了眼。
眼看胡武已打算悄悄推門而入,她連忙跳出來制止。
「原來是你做的,真是太過分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蘇澄澄開口質問,由於怕吵醒老夫人,她沒敢太大聲。
胡武大驚失色,轉頭看見蘇澄澄,惱怒地低咒一聲,隨即拔腿往樓閣外跑。
「站住!別跑!」
蘇澄澄情急之下,奮不顧身地撲了過去,及時抓住了胡武的手臂。
「放開!」胡武試著將她甩開,但蘇澄澄死命不放手。
「我絕不放,你別想跑!」
胡武急著想逃,一路拖著蘇澄澄離開了老夫人的樓閣,想往後門方向逃去。
「來人啦!快來人啦!」蘇澄澄扯著喉嚨,大聲尋求援助。
一聽見她的叫嚷,胡武更是急著想要擺脫她,然而蘇澄澄拼盡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一時之間竟掙脫不開。
「混帳!還不放手?」
胡武發了狠,動手推她的腦袋去撞牆。
蘇澄澄痛呼一聲,額角傳來劇烈的疼痛,她甚至還感覺到腥熱的血液淌了下來,但即使既暈眩又痛楚,她還是不肯鬆手。
她怎麼能放?一放,豈不是讓胡武給逃了嗎?
不行!她知道嚴淳風一心想揪出藏放符咒的犯人,為了他,她絕不能放手!
「快來人啦!快過來呀!」
她的呼喊聲,很快地引起注意,不一會兒,總管德叔和幾名家僕都跑了過來,而正好自外頭返家的嚴淳風也大步走來。
一看見蘇澄澄臉上淌血並緊抓著一名家僕的情景,他的臉色驟變。
「怎麼回事?」
兩名家僕衝了上去,抓住胡武,而蘇澄澄則無力地摔跌在地。
另一名丫鬟見狀想上前去攙扶,但嚴淳風的動作更快。
他大步上前,來到蘇澄澄身邊。
「澄澄?澄澄?」他心急如焚地叫喚,輕輕將她的身軀摟抱在懷。
見她的額角受了傷,腥紅的血液自傷口流淌在白皙的肌膚上,染紅了她的額頭和半張柔嫩的面頰,那畫面看起來沭目驚心,狠狠絞痛了他的心。
「你還好嗎?撐著點!來人,快請大夫!快!」他大聲叱吼,不顧身上穿的是昂貴的上等衣料,直接以自己的衣袖輕輕擦拭她的血漬。
蘇澄澄抓住了他的手,急忙道:「爺兒,先別管我了,他……那個人,就是將害人的符咒藏進老夫人寢房的人!」
「什麼?」
嚴淳風詫異地抬起頭,望向已被兩名家僕牢牢抓住的男子。
他認得這傢伙,是已在家中待了十多年的長工,名叫胡武。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嚴淳風厲聲質問。胡武撇開頭,緊抿著唇,一副「老子不說你又能奈我何」的模樣。
嚴淳風瞇起眼,喝道:「將這傢伙送交官府嚴辦!」他與縣太爺頗有幾分交情,相信縣太爺一定會代他查個水落石出的。
「是!」兩名家僕立刻合力將胡武給架走。
德叔見事件已告一段落,也差人去請大夫了,便揮揮手要其他家僕們返回工作崗位。而眼看澄澄有少爺親自看顧,沒他插手的餘地,他便也去忙別的事兒了。
嚴淳風低下頭,憂慮地望著蘇澄澄。
她負傷虛弱的模樣,讓他的胸口狠狠揪緊,心疼極了,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一切的痛楚。
相對於他焦急憂慮的模樣,蘇澄澄卻綻開一抹笑容。
「太好了,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也不枉我拚命抓住那個傢伙……剛才還差點兒就讓他給逃了暱……」
她那抹虛弱卻真誠的笑容,是如此的美麗,卻擰痛了嚴淳風的心,一股強烈的情緒狠狠脹滿胸口。
「你是笨蛋嗎?還是你以為自己是俠女?根本連半點武功也不會,還逞什麼強?」他忍不住咬牙叱吼。
剛才乍見她額頭淌血的模樣,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被恐懼給攫住,深怕自己會失去她。
那種彷彿一顆心被人硬生生挖了個大洞的感覺,此刻回想起來仍餘悸猶存,而她竟然還能笑著說「太好了」,真是讓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蘇澄澄被他吼得縮越了肩頭,低下了頭,輕聲咕噥道:「我只是……只是想幫忙嘛……」
她那一臉無辜又委屈的模樣,讓嚴淳風那股慍怒之氣霎時梗在胸口,拿她更加沒轍了。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問:「幫忙之前,你可曾顧慮過自己的安危?難道你就沒想過可能會受傷?」
「只不過受傷而已,頂多上上藥就行了,我又不重要,不會有人在乎的,可若是讓那人給逃了,真不知道他還要惹出多少禍事來,那才嚴重暱!」
她不重要?沒人會在乎?
嚴淳風才剛壓下的怒氣,霎時又瀕臨爆發。
他咬了咬牙,語氣慍惱地說:「誰說你不重要?誰說沒人在乎的?」
倘若不是顧及她受了傷,他真有股衝動想要扳住她的肩頭狠狠搖晃,要她別忘了多愛護自己一點!
「嗄?誰會在乎我?」蘇澄澄一頭霧水地抬起頭,冷不防對上他那過分熾熱的目光。
她的呼息一室,心跳亂了節奏,就連白皙的俏顏也霎時染上一層紅暈。
他,他,他的意思……難道是……
不不不,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
正當蘇澄澄連忙在心裡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之際,嚴淳風卻以認真的語氣答道:「我,我會在乎。」
這麼一個美好的姑娘,讓他渴望能將她永遠留在嚴府,不是要她當丫鬟,而是當他的妻子,一輩子陪在他的身旁!
聽了他的話,蘇澄澄不敢置信地僵住,美眸怔怔地望著他,半晌後忽然蹙起眉心,一臉煩惱困擾的模樣。
嚴淳風見狀,以為她身子不適,擔心地問:「怎麼了?是不是傷處很不舒服?你先撐著點,大夫很快就來了。」
「我怕即使大夫趕來,也已經來不及了……」
聽她說得如此嚴重,嚴淳風雖然擔心極了,卻仍是開口安撫道:「不會那麼嚴重的,你先別自己嚇自己。」
「我不是嚇自己……而是……我想我的腦子肯定撞壞了,才會產生了幻覺,不然我怎麼可能會聽見……聽見爺兒說在乎我?」也將她放進了心底?
蘇澄澄的心裡又喜又羞,真希望他把話說清楚一點。正猶豫著要不要鼓起勇氣問個清楚之際,遠遠地瞥見了有幾個奴僕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一瞧見爺兒抱著她的模樣,他們全都驚訝得目瞪口呆,而她這才又意識到自己還被他抱在懷中,姿態過分親密。
她瞬間羞紅了臉,無法不去注意到他強壯的臂膀、寬闊的胸膛以及籠罩住她的陽剛氣息,一股躁熱自心底迅速擴散蔓延開來,讓她原本疼痛的腦袋變得更加暈眩,也霎時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了。
嚴淳風將蘇澄澄帶到廂房後不久,一名老大夫就很快地趕來了。
「大夫,快瞧瞧她的傷勢如何?」嚴淳風憂慮地催促著。
「是。」
老大夫立刻拎著藥箱趨近床邊,仔細地審視蘇澄澄的傷口。
「傷口不算太嚴重,瞧起來是沒什麼大礙,不過最好能夠好好歇息,情緒別太激動,也暫時別太勞累。倘若之後沒有暈眩、嘔吐的情況,就不用太過擔心。」老大夫一邊說著,一邊動作俐落地處理傷口,不一會兒就已包紮了起來。
「會留下傷疤嗎?」嚴淳風擔心地問。
「放心,只要定時敷上老夫特製的藥膏,不僅傷口很快能結痂,之後也不會留下任何傷疤的。」
聽見大夫篤定的保證,嚴淳風這才鬆了口氣。
「那就好,有勞大夫了。」
「別客氣,那老夫先告辭了。」
嚴淳風才剛送大夫離開廂房,一回頭,就見蘇澄澄已逕自坐了起來,甚至還打算下床。
他皺起眉頭,立刻返回床邊制止她的舉動。
「你做什麼?好好躺著。」
「可是大夫剛才不是說我沒什麼大礙嗎?」蘇澄澄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這會兒傷口也已經包紮好了,我當然得起來繼續做活兒呀!」
「往後你不用再做任何活兒了。」嚴淳風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
「什麼?」蘇澄澄一怔,立即神色焦急地問:「爺兒該不是要趕我出府,不讓我繼續當丫鬟了吧?我只不過是一點小傷,一點兒也不礙事,還是可以繼續做活的!就算是要我挑水、劈柴也絕對沒問題!」
她以為他無意留個不能做事的丫鬟在府裡,更是急忙想證明自己沒事。然而她還沒來得及下床,嚴淳風就握住她的肩,將她給按回了床上。不僅如此,他的健臂還一左一右地搭在她的身側,將她給困住。
蘇澄澄不自覺地屏住呼息,俏臉霎時染上了紅暈。
他,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呀?剛才抱她進房的舉動已太過親密,這會兒又這樣……
臉紅心跳間,蘇澄澄不禁想到剛才他說他會在乎她,一顆芳心更是宛如擂鼓般劇烈地怦跳不停。
嚴淳風深深望著她,將她嬌差無措的神情全看在眼裡。
「放心,我沒要趕你出府,但你也不用再當丫鬟了。」
「不當丫鬟,要當什麼?」蘇澄澄愣愣地反問,腦袋因為他的靠近而陷入一片混沌,根本沒法兒好好思考。
聽見她的問題,嚴淳風的眸光更熾熱,那彷彿豹子盯中獵物般勢在必得的神情,讓蘇澄澄的身子愈來愈熱燙。
口乾舌燥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舔了舔唇,而那粉嫩的舌尖,讓嚴淳風的眸光深濃,忽然渴望品嚐她甜美的滋味。
「不當丫鬟,當我的妻子,如何?」
「嗄?」蘇澄澄嚇了一跳,不僅雙頰上的紅暈更深,一顆心也霎時跳得飛快。
「別,別開玩笑了……」
雖然自己早已悄悄愛上了他,可是由於深知兩人之間身份地位的差異,她只敢期望能夠繼續待在嚴府、待在他的身邊,從不敢奢望要得到什麼名分,更別說是「妻子」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嚴淳風神色認真地說。
他一向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更何況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他絕對不會開這種玩笑。
不是在開玩笑?那麼他是真的想娶她為妻?
儘管心底竄過一陣狂喜,可是理智卻提醒她——以他的條件,該只有出身高貴的名門千金才匹配得上,若真娶了出身平凡的她,那不是太委屈他了嗎?
「我……是那麼的平凡,根本就配不上——」她的話還沒說完,唇兒就被他的長指給點住了。
「別再說你平凡了,我不是早說過了嗎?在我的心中,你一點兒出不平凡。」
嚴淳風伸手輕捧著她的臉,讓她直視他認真的黑眸。
「你溫柔、善良,懂得感恩,又有一顆寬容的心,而且還堅強、勇敢,優點多得數都數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