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王府吧。」幻影已經去了,江遠洌終於打破了兩個人的沉寂。
辰時已到,她是該去王府了,這個男人,果然是怎麼也不會放過她的,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還惦記著要她去王府。
她抬眸,眼中那種淡冷,未曾如此明瞭過,終於,她還是緩緩的垂下了眼眸,「奴婢懇請王爺待民女處理了蘇冷的後事再去府中伺候。」俯身,她竟然匍匐在地,向他叩首請求。
江遠洌即刻懵了。他是浩遠國高高在上的王爺,一人之下,所受的跪拜大禮,已經多如牛毛般司空見慣,也早就習慣了,只是,此時,面對她的叩首,他卻突然感覺,那樣的震顫。
這還是,這個女人,第一次,對他行此大禮,也是,這個女人,第一次,在他面前,將尊嚴放棄的這樣徹底。為了什麼?蘇冷嗎?可是嗎,他突然感覺,他和她之間原本就存在的那條裂痕,此時,越來越大,咫尺天涯,遠到,他連看都看不到她。
他和她之間,是徹底完了。
伸手,他扶在寧初婉的肩頭,向將她扶起來,可是,手顫動的厲害,竟然,使不出一點力氣。
而,她瘦弱的背,亦是孱弱的顫動著,割傷他眼,刺痛他心。
依稀感到他扶在她身上的手,這一瞬,倏然好像有種暖流流經了寧初婉心田,怪怪的感覺,她說不清楚,只是,依舊保持著那個跪倒的姿勢,「求王爺恩准。」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這樣低三下四的求他,她的一切尊嚴,都已被他踐踏過了,又何必,這樣固執?她的臉埋進地上的枯葉中,眼淚,又不聽使喚的流下來。
「寧初婉,你起來……」他終於一狠心,強行將她扶了起來,旋即,卻見她滿臉的淚,墨黑的長髮上,沾了幾片枯葉,而今的她,已令他心亂的一塌糊塗。
「我不是已經囑咐了幻影,厚葬他嗎?就算你怕我失信於你,但,我下過的令,是不會收回的。」他解釋著,嘶啞了的聲音,卻很好聽,不自覺的伸手,去抹她眼淚。
她卻仰身,躲開他顫動的手,無神的看著他,是這樣吧,她從來就不曾信過他。
「方秋音就在府上,你不想見她?」江遠洌淡淡的說。
「什麼?」寧初婉暗沉的眼中終於放出一抹光亮,是她,聽錯了嗎?她直直看著江遠洌。
「昨晚,本王查明了一直監視你的那人的身份和下落,找到了方秋音。」他輕描淡寫的說。
昨夜,卻是一場異常慘烈的大戰。他在禿頂那裡問出了江天正的落腳之地,於是,代領幻影、蝴蝶和五百精兵,趁著夜色,衝入那處隱蔽的院子。
一場激戰後,江遠洌抓獲了院中數十名下人,還在一間房子裡找到了方秋音,只是,江天正和幾個武功高強的心腹卻逃的無影無蹤。連夜將方秋音帶回王府,江遠洌一大早急於找寧初婉,就是為了這件事。
「娘……她好嗎?」她眼眸中的波紋,顫動了。這麼久了,她費盡了心思的想找到媽媽,到頭來,竟然是這個男人,幫他找到了。
「你還是親自去看看她吧。」說著,江遠洌便緩緩的站起來。
寧初婉看看倒在地上的蘇冷,遲疑了。去見媽媽,固然重要,可是,要她,就這樣舍下蘇冷嗎?不……他是因她而死,她做不到。
江遠洌低頭,看看猶自遲疑的寧初婉,知道,她心中所想。滿滿的心裡,又溢出滴滴失落。一陣劇烈的眩暈感倏然襲來,他模糊的眼睛,已經無法看清她的臉,可是,她的傷懷,他卻還感應的那樣清晰。
「砰!」
高大的身軀,驟然倒下了,橫在寧初婉身前,那張,蒼白俊雋的臉,帶著的疲倦與失意,太濃太濃。
「江遠洌。」寧初婉不禁叫出聲來,去搖晃他,他卻睡的那樣死,怎麼也喚不醒。她突然也好想睡覺,學著他的樣子,沉睡了,就能暫時的忘掉一切,也不至於,這樣的累,這樣的心痛。
可是,倏然間,她就望見他肩頭那片被血染成的鮮紅。蘇冷給她的那把匕首,就插在他的右肩上。
那把匕首,她本隨手扔在地上的,不想,那匕首斜立在了樹枝間,正刺在了他肩上。
望著那片艷紅,寧初婉的眉頭,不禁蹙了起來。這個男人,自是強壯,但,若是,血流不止,恐怕也會死掉的,再不猶豫,寧初婉在衣襟上撕下一塊長布,包在他傷口上,為他止血。
……
王府,寧初婉走進那處小院,就看到坐在院中椅子上的方秋音。
「娘……」寧初婉哽咽道。
「小婉。」方秋音轉身,看到寧初婉,眼睛便模糊了,「娘好想你。」她一直以為,寧初婉已經死了,被江遠洌害死了,不想,昨夜江遠洌抓了她,對她說,寧初婉還活著,而且,很快她們就能見面,那時,她就恍惚了,甚至懷疑,是江遠洌在騙她。
而,現在,見了寧初婉本人,她也恍然明白,江天正一直在騙她,其實,她的小婉,還活的好好的。
於是,她笑,流著眼淚笑。
寧初婉已走了過來,抓住方秋音的手,「娘,我也好想你。」這一瞬,眼淚,也掉了下來。
「娘,是誰,抓走了你?」二人互訴了一陣離別之苦後,寧初婉問。
「是江天正。」方秋音歎息著說。
「江天正是誰?」寧初婉追問。
「唉,小婉,說來話長,我嫁給你爹爹之前,與他偶然認識。那時,他便去我家向你姥姥姥爺提親,想娶我。古來宮中多是非,王府中也是這樣,他是當朝王爺,你姥姥姥爺並不想讓我嫁入王府,卻因為他的權勢,不敢違拗,便同意了這門親事。我自然是要聽你姥姥和姥爺的,然而,正當我要出嫁那天,江天正卻叛變了,聽說,被皇帝趕出了浩遠國,從那以後,就沒有消息了。之後,我就嫁給了你爹爹,想不到,他現在又出現了。他說,因為江遠洌要害我,才將我帶到了他那裡。」方秋音意味深長的說著。
寧初婉眉頭一皺,「不,娘,他在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