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疼啊師父,你幹嘛打我啊?」
爽朗的清晨,少女一臉吃癟地表情看著面前笑的極其清雅的男子,鼓著腮幫子叫喚,在她飽滿的額頭有一抹紅紅的印記。
「青蛙跳,五十下。」面前清俊的男子唇角一勾,指著自己面前的空地對少女說道。
少女原本就紅彤彤的臉上更是氣的出汗,她用軟軟的聲音哀求道:「師父,我剛才都跑了好幾圈嵐鏡宮了!」
「不行。」男子雲淡風輕地端起身旁小桌几上的茶杯,修長的手指繼續指了指空地,「如果不想做你可以幫他們洗衣服。」
「好啊好啊,月小小你要幫我們洗衣服啊?師父我們還愁找不到洗衣大嬸呢!」
「洗衣服這件事情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做,這怕不妥。」
「哪裡不妥啊,你還不是經常把髒衣服弄得到處丟?」
「……你哪只眼看到的?!」
「兩隻眼都看到了,怎樣怎樣?想掐架?來啊來啊!」
「%¥@#…我…*%掐死你……」
「……」
男子身後的三個和月小小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互相抱在一起玩「你掐我一下,我還你一下」的幼稚遊戲,月小小滿臉黑線地注視這這一幕,再看看他們滾到地上去已經面目全非的白衣,嘖嘖地歎了兩聲。
離她「死」的那一天來已經過了一百年了,那一天是天鏡嵐帶走了她的「身體」,說是身體不如說帶走的是她的魂魄。師父花了十年的時間將她的真身醫治好,那十年她都是以鬼神的形態出現在天鏡嵐的身邊。
一百年前的那一幕她永遠不會忘記,她為了救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年而死。那一刻她知道她是愛他的,雖然這份愛還未說出口。
不過,現在的她過的很安穩。
師父帶她回到了人間,帶她去了他的住所「嵐鏡宮」,也認識了這些所謂的師兄師弟,其實充其量不過是他們臭味相投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而已……
偶爾她會被天鏡嵐奴役得去做一些粗活,但是她並不會抱怨,反而很「開心快樂」地洗著師兄師弟們的臭襪子……
嵐鏡宮的人不多,加上她也只有幾十人,但是嵐鏡宮卻出奇的大,就像一個走不出去的迷宮。她時常會走迷路,都是天鏡嵐將她找回來的。
近幾年她偶爾會響起夜千藝的臉,卻也模模糊糊只有一個影子了。畢竟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久到可以忘記的地步了。
「小小,在想什麼?別忘記剩下的五十個青蛙跳。」天鏡嵐抿了一口茶,示意性地抬了抬下巴,那動作做的行如流水連點停頓都沒有!
月小小知道她被人坑了!而且那個坑人的還是他最最偉大的師父……唉,事已至此,還是慢慢跳青蛙吧。
「一、二、三。」
「十、十五……」
「三十、三十八……」
「四十八、五十!」
「月小小,師父是教你這樣數數的嗎?你好像跳著數了好多個呢……」天鏡嵐身後的一個豎著沖天炮腦袋的少年囂張地指著月小小,哼哼得意地笑。
「我願意,你怎麼著了?」月小小拍了拍手站起來,「有本事你去跑五圈嵐鏡宮再做五十個青蛙跳?」
少年繼續得意地哼哼了幾下,眼睛得意兮兮地瞅著月小小,「小姑爺我就是有本事,你怎樣?」
「不怎樣!」她頂回去。
「哎呦,明明羨慕小爺我卻不敢說出來,月小小你也太口是心非了!」
「你……」她氣結。
「說不出來了吧,說不出來了吧!」少年對月小小做了一個鬼臉。
「哼,懶的和你計較。」月小小翹高了鼻樑,揉了揉酸痛的小腿,將小身板挪到天鏡嵐的身旁,諂媚地湊上臉,笑嘻嘻地說道:「師父,我這都做完了,可以休息了嗎?」
「你以為師父會讓你休息?他肯定還要讓你去跑嵐鏡宮,誰叫你私自把師父他的……」
「無計。」天鏡嵐輕啟薄唇,唇角劃開一抹嫻靜高雅的笑意,「話不能隨便亂說。」
名叫無計的囂張少年像被捏軟的柿子,乾癟癟地站在一旁,但眼睛卻還是犀利地掃視著月小小。
月小小被盯的毛骨悚然,抖了抖身子,似乎覺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今天是她幫忙洗衣物的日子,所以她很勤奮地拿了所有弟子的衣服去洗,剛好經過天鏡嵐的住處,她就順手進去把天鏡嵐的衣服和褻褲塞進了簍子裡面,月小小一直覺得問題可能出現在這褻褲上,可是師父又什麼都不說,就連別的弟子想說他也會溫柔地阻止……
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師父那麼緊張。
聳聳間,天鏡嵐又開口道:「小小有幾年沒下山了?」
「下山?應該有好多年了?」月小小疑惑地瞅了瞅天鏡嵐,再看向他身後對她擠眼弄眉的無計。
「那這一次讓無計陪你下山去玩吧。」天鏡嵐放下茶杯道。
「玩?可以啊!」月小小喜笑顏開,拿餘光又瞥了一眼無計。
頓時,無計驚恐得連連搖頭,誰不知道月小小是玩出了名的瘋子,只要每次下山,十有八九會捅出什麼簍子鬧出什麼亂子,他一個堂堂男子漢,怎麼可以陪一個小女子下山玩?況且,他想去的地方月小小還進不去呢!
「今晚山腳下會有通宵的夜市。」
「真的?」無計也被挑起了興趣,看著月小小的眼神也不怎麼仇視了。
月小小看著他一臉小孩子氣的表情冷哼一聲,「師父是讓你陪同我去玩,我玩,你要保護我。」
「什麼?!」無計瞪大眼睛,轉頭看向天鏡嵐,眼神楚楚可憐。
楚楚可憐?月小小一副想要嘔吐出來的模樣,她怎麼會想到用這個成語來形容一個囂張的毛還沒張齊的男人?
「無計,你是男人,而男人正是為了保護女人而存在的。」天鏡嵐墨發懶散的束在身後,神態高雅中帶著幾分深邃。他看著月小小的方向,垂下眼簾,「你們現在出發應該還來得及。」
月小小,應該……還來得及吧?
「我說石無計,你到底在搞什麼?山腳需要繞這麼遠的路嗎?還說要保護女人呢,讓我保護你還差不多!」他們都快在這裡繞了近半個時辰了,就是不見去山腳的路。
偏偏每次她覺得應該走這條,石無計偏偏要選擇一條和她相反的路走!搞的兩個人無奈只能靠石頭剪刀布分輸贏,誰贏了更誰走。
沒料到她的運氣是如此的差,每每都是她輸!
跟著石無計繞著圈子,她都覺得快走不出的時候,他們卻走出去了……還未反映過來,他們就已經雙雙站在了夜市的入口。
兩旁街道點著的燈籠一直蔓延到很遠的地方,街邊小販的吆喝聲和街道旁喧囂的酒樓的鶯歌燕舞融合在一起,出奇的協調和睦。
月小小拉著石無計左逛逛右逛逛,看到街上有糖葫蘆她便纏著他給她買,無奈的少年總是狠狠瞪幾眼她然後又是很無奈的買給她,這讓月小小很有成就感。
燈籠溫暖的光暈找的人暖暖的,月小小在買首飾的地方看了看,覺得那些珠寶確實無聊,看幾眼就沒興趣,不料無計拉住她。
本以為他一個大男人喜歡這種東西,不料他竟然拿著一個檀木做成的梳子遞進她的手心,垂下頭略有些彆扭地說道:「送給你了。」
「梳子?」月小小扯了扯自己身後已經長到腰際一下的青絲,又看了看石無計彆扭的眼神,知道他並沒有再耍她的時候,她大方地接過了他手中的梳子。
只見他的眼底劃過欣喜,不過在一瞬間,他的欣喜又跌入谷底,因為他看到月小小直勾勾地看著一處地方,手裡的梳子早已經摔在了地上。
石無計順著月小小看的地方摸索去,卻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可是月小小眼底濃重的失望,隱約透露給他一些訊息……
月小小失神了片刻,便慌亂地蹲下身撿起木梳放入袖子中,回頭對石無計璀璨一笑:「既然你送我東西,那我就勉為其難接受了!」
「……嗯。」石無計凝視著月小小的笑臉,滿目的失望,她還是不懂他的心意,一點都不懂……
「喂喂,石無計,看那裡啊!有賣面具的耶!我們去那邊,走走走!你快點啊,慢吞吞的想做烏龜啊!」月小小此話一出,石無計頓時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咪一樣跳了起來:「月小小!!你又明裡暗裡一起罵我!」
「不錯噢,你竟然察覺的出來說明功力已經快練到家了!說不定還可以練到烏龜的家裡去呢!」月小小又假意地誇獎了他,開開心心拉著石無計的手去了那家掛滿誇張面具的攤位。
「唷,兩位面生啊!看來是生客唷!兩位是來買面具的嗎?小店可是什麼面具都有,動物的神仙的,都有!」買面具的小販是一個看起來賊兮兮的中年男人,長的賊眉鼠眼的,但聲音卻出奇的雄偉。
月小小朝著他盯了數幾秒,才緩緩開口:「有沒有老鼠的面具?」
「……」那小販愣了幾秒,發現月小小正看著自己說老鼠,當即惱紅了連,念在他們是客他不好發作,還陪笑著說:「我們這兒沒有老鼠的,倒是有老虎的!」
月小小不理會小販的話,兀自尋找起合自己口味的面具。
而此時,在山頂上的嵐鏡宮中,清雅俊秀的男子右手持酒杯站在空曠的蒼穹之下,一雙狹長的鳳目裡滿含醉意,他的左手拿著一把精緻的木劍,喝醉似得舞動起手中的劍柄。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
在男子的偏偏白衣中,一張紙條突然被風吹起,恰好落在月光下,那上面寫著——
我來接我娘子了,天鏡嵐。
署名是那熟悉的三個字——
在無數個面具中,唯獨一個面具吸引了月小小的目光。
月光下,那面具通身散發出瑩玉一般的光滑,每一處地方都平滑得沒有一絲瑕疵,就像高高
「我要這個!」一個聲音在月小小的身後響起,兩隻手指同一時間,一遠一近地指向那個畫著罌粟花的面具。
月小小有些自豪的翹起鼻子,果然有人和她品味相同,竟然在同一時間說想要這個面具,那個人說不定也喜歡罌粟花!
畢竟,罌粟花是魔界的國花,什麼時候她竟然也喜歡起這種花來了。
「兄台真是好眼光,不置可否將這一個面具讓給小女子?」轉過頭,月小小綻放開最最「善良」的笑容。
可是為什麼在這一瞬間,她的淚會毫無預兆地留下來?
身後的少年微微一愣,隨即笑的更加燦爛,他彎彎的眉眼瞇成一條月牙,他就這麼站在她的遠方,髮絲亂飛,紅衣張揚。
他妖嬈地笑,就像是一朵搖曳綻放的紅色罌粟花。像是毒藥。
少年四回眸,蒼藍的瞳仁間閃耀著最狂熱的火焰,紅唇輕啟間有著世間最美的弧度,他說:「我來接你了,娘子。」
全文完
優雅的狐於2011。8。31 晚
————————————————————今日V章完結————————————————————
送上一首鳳求凰。
鳳求凰·琴歌
有美人兮, 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