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擁有血腥殘暴之譽的獸刑場是大臣們和犯錯貴族最恐怖的地方,這裡擁有眾多刑具和性情生猛的魔獸,不過它們都被鎖在鐵籠中,與人放在不同的兩個籠子中。
進入獸刑場的人不是死就是半死,沒有一個人會完好無整的回去。
而獸刑場的地理趨勢極其的好,以一整個圓包圍起一個個大小型的牢籠,每一個牢籠裡都擺放著不同的刑具,還分了好多個類別。
最讓人驚異的還是獸刑場圓形建築的中央——
一個大型的十字架懸浮在圓心的半空中,上面刻著繁複的咒文,這些咒文只有魔界古老的王族可以啟動它,而它的作用,更是說不出的神秘,直到現在也沒有人可以開啟這個咒文。
十字架上還有無數條收縮自如的鎖鏈,一旦有人被送上這十字架,那這些鎖鏈就會像蛇一樣纏繞上來。在十字架的正面和背面都釘著無數層次不齊的錐形針尖。
在十字架上,一個鮮血淋漓的身體正無力得掛在上面,他的手腳都被鎖鏈捆綁在十字架上,只看到幾縷鮮血順著他的後背緩緩流出。
他如同瀑布般的銀髮隨著低垂的頭滑落,紅袍已經是破破爛爛的了,偶爾透過撕裂的衣衫看到內衫也被染上了血色。
就算是這樣狼狽,他依舊笑的妖嬈柔美,如同天邊皎潔的明月,沾染不上任何血腥殺戮。
可是就是因為這種透徹的氣質,更會讓人產生毀滅之情。
懸空的十字架下,夜千歲皺起眉,不忍心地看著這樣的夜千藝,嘴角帶著絲絲苦笑:「你真要為了她如此?明明知道她是仙我們是魔,你還是要為了她接受祖輩的懲罰?」
「是。」
「為何要這樣做?」
「……沒有為什麼。」
「果然你還是願意為她付出了半條命,我真不知道,藝,你竟然可以為一個女人傻到這種地步。」夜千歲垂下眼簾,低聲喃喃:「至少我不能這麼做……」
夜千藝蒼藍的瞳孔布上了層層水霧,看不他眸底的顏色,亦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既然這是你的決定,那麼我便不會說什麼。」夜千歲掃了一眼夜千藝平淡的神情,歎了一口氣。
他總是那麼倔強,就算疼他也不會說出來,這樣的他和小時候的沒有任何區別。
月小小百般無聊地躺在床上,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一醒來便是黃昏將近?是夜千藝帶她回王宮的嗎?他是背著她回來的嗎?他背她回來這裡一定用了很長時間,那他……現在又在哪裡?
夜千藝,你在哪裡呢……
躺在床榻上的月小小並沒有發現,休樂殿中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
不知怎的,月小小睡的很沉,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什麼東西都摸不著。好像所有的感官全都被剝奪一樣的感覺。
很奇怪。
室內安靜的可怕,躺在床上的月小小面容平靜,似乎陷入了夢境。
似乎過了好久好久,分不清自己做了多少個夢,月小小終於醒了。
已經是半夜,月小小瞇了瞇眼睛從床榻上支起身體。
窗外透進來的月光蔓延到了床邊,纏繞著床而上。月小小望了眼休樂殿外叮咚跳躍的瀑布,突然跳下了床朝著外面跑去。
門被她打開。
倏然,月小小的身影頓住。
她詫異地看著門外坐在階梯上的夜千歲,失了神。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聽到背後的響動,夜千歲轉過身,並沒有多少驚訝可言,只是注視月小小的眼神裡多了什麼。
「醒了?」他用低沉沙啞的嗓音問道。
「嗯。」月小小稍稍點了點頭,跨出門檻坐到了夜千歲的身邊,偏過頭看著他手中拿著的東西。
那是一片小小的綠葉,因為失去水分蜷縮成一團,丑而乾癟。
夜千歲正看著它,目光悲憫,似在透過這片樹葉看著自己。過了半響,他轉過頭只是月小小,笑得邪魅張揚:「你就不想知道藝在哪裡?」
月小小望著粼粼的水面,突然展露出淡淡的笑意,她從台階上站起身跑到夜千歲的眼前,故作神秘地背過身,聲音如同過濾的水一樣澄淨:「就算想知道,我也會選擇相信夜千藝。他並不是一個拿生命開玩笑的人。」
夜千歲凝視月小小的背影良久,苦笑。月小小,你不懂,你亦不知道他願意為了你拿自己生命開一個不是玩笑的玩笑……
月小小,你其實一點都不瞭解他。
「夜千歲,如果有一天他為我死了,你會找我報仇嗎?畢竟你們是兄弟吧?你會為他而殺了我嗎?」
「會。」夜千歲道。
「那就好。」月小小鬆了一口氣,終於……她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不知不覺在休樂殿住了幾天,月小小甚至都叫人把休樂殿的牌子拆了換成了「後宮」,但是自始自終夜千藝都沒有出現,好像他人間蒸發了一般。
她每日夜裡都坐在她「後宮」前摘一朵罌粟花摘掉它們的花瓣數數,「他會出現」,「他不會出現」之類,幼稚小女孩才會做出的舉動。
一連幾天,他都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
而彼時的獸刑場。
少年快要支離破碎的身體倒在了獸刑場堅硬的地面上,他仰面躺著,一雙蒼藍的瞳孔裡出現的只有喜悅。
他終於熬過來了……
這3天,他在十字架上體驗了「失心」「噬心」「滅心」之痛,但是他還是堅持下來了,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只有最後一關了,只要度過最後一關,他便可以和她在一起了。他為她受了摧殘身心的劫,他只為了……能和她在一起。
夜千歲一席玄袍站在夜千藝的身邊,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將地上的少年浸滿鮮血的身軀抱起。
「不要……不要去她那裡……」懷中的少年沾滿血液的手指重重拉住夜千歲的衣襟,聲音透露著濃重的疲憊和煎熬。這樣的他,不能去見她,不想要被她看到他這副模樣……
「好。」夜千歲點了點頭,懷中的少年淡淡一笑,昏死在了他的懷中。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少年做了一個夢。
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少女溫暖的手指覆著他的臉頰,澄澈的眸子毫不避違地看著自己,她說:「你在哭嗎……你是在哭是不是?為什麼哭……為什麼會傷心?」
「我沒有哭。」他本就不會哭,也不能哭啊。
「可是明明……你就是在哭啊……」少女略帶哭腔的嗓音讓他的心靈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溫暖。
他用力擁著少女,因為他不想讓她看到他的眼淚。
我想讓你看著我的笑,而不想讓你看到我的脆弱。
當夜千藝醒來的時候,面前出現的是展妍的臉,他皺了皺眉頭,淡淡地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展妍僵硬的臉龐扯出一抹冷笑,她冷冷地看著夜千藝,笑得更加癲狂,「你是為了月小小才變成這副模樣的?」
夜千藝的眼神頓時變得冷漠,他從床榻上支起身,銀髮隨著他的動作滑下,原本上面的血跡都已經清洗乾淨。他的眼掃過展妍,淡淡地說:「是你照顧我的?」
展妍的脊背一僵,眼神也不似剛才那麼冰冷。夜千藝不知道,一個女人往往喜歡用冰冷掩飾心中的火熱,而他的這一句,恰恰讓展妍連回擊和偽裝的力氣都喪失,而且,她會說出一些不可理喻的話。
————「夜千藝,我愛你。」
女子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夜千藝閉上了眼,蒼白的唇瓣隱約透露出粉色,他冷冷地開口:「展妍,你逾越了。」
女子眼神透露出一股絕望之意,她的臉刷的變白,咬著下唇的貝齒一用力,血順著唇瓣留下,襯得這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愈加艷麗。
她顫抖著肩膀望向床上閉著雙眸的夜千藝,「我明明是愛你的,為什麼要拒絕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不愛你,展妍,我做不來自欺欺人。」睜開怠倦的藍瞳,夜千藝拂開額間的碎發,妖治的五官配合著這樣的表情,並不會讓人覺得柔弱,相反,夜千藝是強勢的。
「夜千藝,你利用我,當我是你的棋子替身,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很早以前我就愛上你了,你明明有所察覺,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在我身邊保持著若即若離距離?你只當我是你的下屬是不是?」
「是。」他答得果斷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展妍身形一頓,然後猛地向他靠去——
她的唇狠狠地撞在夜千藝的唇瓣上,用力啃咬著他蒼白的嘴唇,沒有任何技巧地伸出舌頭探入他的唇中。
夜千藝沒有力氣推開展妍,只能任由她在他嘴上摩擦。餘光落在門外,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站立在門外一動不動……
月小小愣住了,這次是完全愣住了。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夜千藝竟然……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是說,他不是說他是愛她的嗎?為什麼幾天不見,他卻當著她的面和別的女人親吻?
他……他不是她的嗎?他不是說過,他是她的嗎?
巨大的醋意從腳底湧上來,漸漸漫過胸口,心也變得刺痛……月小小感覺到鼻子一酸,眼前出現了朦朧的水光。
她想要逃離這裡,不想看到這一幕……
夜千藝側過頭,看到了月小小逃得飛快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他的眼中,他才冷冷地說:「夠了。」
「為什麼會是她……為什麼你會愛上她?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啊!明明我才是最熟悉你的那個人啊!為什麼她可以我就不可以?!」展妍離開他的唇,眸子悲傷地注視他疏離冷淡的表情,心像是被針尖刺出一個孔一個孔那樣疼痛。
「不要讓我討厭你,展妍。」垂下眼簾,夜千藝虛弱地倚靠在床榻上,用左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夜千藝,你是永遠不會愛上我了?」
夜千藝抬眸,點頭,「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展妍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展妍仰天長笑,美目裡裝滿了恨意,她恨恨地說:「夜千藝,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說罷,展妍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千藝殿內。
夜千藝支撐身體的左手緩緩放下,他將身體埋入被子中,半睜著眸子望著門外。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閉上眼,夜千藝痛苦地用手摀住心臟,輕輕咳出聲來。
明日,他便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只需要度過今晚,便可以和你長相廝守了……只是,月小小,你還沒有確定你對我的感情嗎?回不回到了明天,你便會不要我了呢?
清晨的陽光出奇的耀眼,雲朵像軟軟的棉花糖一樣可愛,被陽光一照毛茸茸的。
而此刻,魔界王宮中的凌霄殿卻出奇的肅穆安靜。
一列列整齊排列的大臣們也滿臉嚴肅地看著大殿外跪著的少年。
他身著紅衣,一雙湛藍的眸子像是澄澈的天空,他跪在大殿外大理石砌成的地面上,表情近乎透明,只是他的眼底卻隱約倒映出他此刻的心情,明朗,開心。
躲在離凌霄殿不遠的草叢裡的婢女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幕,有些膽大的直接探出腦袋看這一幕了。
在這群婢女裡,當然還有一個月小小,此刻她的視線正落在殿外跪著的夜千藝身上,不解和迷茫困擾著她。
「聽聞今天王要宣佈一件重要的事情呢!」
「會是什麼事情?」
「當然是關於二殿下的了!傳聞二殿下要娶親呢!」
「娶親?怎麼可能?就連王都還沒有娶親他為什麼可以?」
「這我也不知道,聽說二殿下為了那個女人還被王族的祖輩送去了獸刑場!還消失了三天呢!出來的時候都看不清張什麼樣了!」
月小小愣在一邊,聽著婢女們所說的話,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裡爆炸開來……三天的時間,正是夜千藝從她身邊消失的時間!
「真的有這回事?二殿下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唉!」
「這女人還真有福氣呢!」
此刻,月小小什麼都聽不到了,只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
可是……昨天他和展妍的那個吻……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去相信……
「王要宣讀東西了,安靜安靜!」躲在草叢中的婢女打了個手勢,認真地聽著。
空曠的大殿中,夜千歲站立在大殿的最前端,一雙狹長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夜千藝,他鏗鏘有力地宣讀出錦緞上的字。
「今日魔界的二皇子夜千藝將會……」話未說完,一抹身穿白色的身影飛躍而出,直直向著殿外跪著的夜千藝奔去——
「展妍!」清楚地看到展妍手中的劍,月小小的身體比腦袋更快地向著夜千藝衝去,一時間,她什麼都不想顧了!
明顯的,展妍的目標是夜千藝!
眼淚已經快要奪眶而出了,月小小只覺得她的腳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她竟然衝到了夜千藝的面前!
可是展妍的劍已經停不下來了——
展妍狂亂地將劍直直刺進了月小小的胸膛——
那一瞬間,月小小只覺得很安心,那種無法言喻的溫暖感覺包圍著她,讓她很安心。
血越來越多,多到流滿了殿外的大理石地面。
夜千藝抱著她躺在血泊中,手指顫抖地擁著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月小小,這一次可是你自作自受!!哈哈哈哈……這次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哈哈哈……這一次就算是死,也可以讓你陪著我死了!!月小小,這是你自作自受!!哈哈哈哈哈——自作自受哈哈哈——」
倏然,癲狂的笑聲戛然而止。
展妍震驚地轉過頭,看到夜千歲的手指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頓時她口吐鮮血倒在地上,血順著她的胸口噴湧而出……
月小小躺在夜千藝的懷裡強撐著眼睛,卻只能看到夜千藝顆顆濺落在她臉上的淚珠。
一顆兩顆,一顆兩顆……
她認真地數著,卻怎麼也數不清。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化開的霧氣。
胸口流出的液體連同嘴角留下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刺鼻難聞的氣味讓月小小輕輕地皺起了眉頭,她的身體為什麼好像一粒小小的塵埃一樣輕?為什麼連皺眉這個動作她都會覺得不真實呢?
慢慢的,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化為了雲煙一般,輕飄飄的,耳邊是夜千藝呼喚著她的聲音,到了她的耳朵裡,好像隔了幾個世紀一般。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衝出去,現在她多少也是明白了。
她原來是愛他的,就算他當著她的面吻別的女人,她還是愛他的……原來,愛就是這樣子的啊……可惜還沒有好好體驗一番,她就要死了……
要死了,對不對?
是啊,要死了……
蒼茫間,夜千藝的呼喊聲離她越來越遠。
「夜千藝,原來我是愛你的……」
「只是,如果有來生,我會好好告訴你……」
「對不起,夜千藝……」
「我愛你……」
————————————————————今日V章—————————————————————
別以為妖孽是一個杯具,如果你這樣認為的話,你就杯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