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師父不是那樣的人。」那時，他這樣反駁道。
「不是？呵，以後你就會漸漸明白。我只是給你提個醒，小心身邊在意的人。那個小不點……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她說的，是蘇蘇的女兒身。
慕涼玥心照不宣：「如果師父真的是你說的那樣，師父就不會救她。」
「你還是不明白，義父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可以為了復仇，讓我與娘親明明僅在咫尺，卻不讓我們相認。我一直認為娘死了，所以我沒有牽掛，可是我娘呢？她日日在我身邊，看著自己的女兒為主子辦事，出生入死，只有擔心，不能阻止。」
「什麼？你說初姑姑……」
「我就說你不知道吧？就連我都不知道，你又怎麼會知道？你以為我娘真的是納蘭晴的奶娘嗎？她不過是乘他們在來京的路上，殺了真正的奶娘，自己易容成奶娘的樣子罷了。當初還是我給他們帶的消息，是我親手將我娘送上了死路……」珍妃說著，豆大的淚珠不斷地往下掉。
「義父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明知道她是我娘，他明知道我若知道真相會有多痛苦，他還是選擇冷眼旁觀，看著我們母女……慢慢地走向生死離別的道路……」
他不敢相信地反問：「是師父……殺了初姑姑？」
珍妃搖頭，淚珠子掉得越加的快。「不，那是義父拖我轉交給她的最後一個任務。我把信給她的時候，我不知道那裡面寫著的，竟然會是……就是第二天，娘將我約了出去。我認得她的字跡，那時候我已經幾乎確定，這個從小到大都在我身邊的姑姑，就是我的娘親。可是，在我知道我娘還活在這世上，開始欣喜、狂奔回珍華宮想要與她相認的時候，所有人都開始傳，奶娘死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轉交給娘親的最後一個任務，竟只有一個字：死。」
珍妃哭得地轉天旋，而她面前的慕涼玥，已然沒了言語。
「師父……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們都只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而已！是死是活，對他來講根本就不算什麼！你看著吧，以後……你也會走上同樣的道路！哈哈哈……你也會的……因為你也是棋子啊……哈哈哈……我們是那麼可悲……」
「珍兒……」
「你不是看見了麼？你出事，他只是來轉一圈便走了，你看不懂他的意思麼？他是來告訴你，慕涼玥，我不會救你，你想出去，就靠自己的本事，我是絕對——不會出手的。」珍妃絕美的容顏上，有那麼一絲猙獰。
「可小不點是無辜的！」
「那我娘呢？她是死有餘辜嗎？！慕涼玥你別天真了，我就是故意將她扯進來，讓義父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我就是要讓他知道，讓你知道，你也有牽絆！」
他說不出話來。
但是沒過多久，她就又笑了。笑著笑著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玥，其實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們這種人，沒有退路，也不可以有任何牽絆的，如果有，你只會像我一樣痛苦。我給你當頭棒喝就是要讓你知道，如果你處理不好，那小不點——就是你第二個初姑姑！能救你的，只有我。」
她取出髮簪，在手腕上化開一道血痕。
那一晚，慕涼玥就這樣坐著，看著她的血不停地流，看著她的眼睛慢慢閉上再也睜不開……他的心裡像是有千萬把刀在割著他，凌虐著他。
他什麼都可以做，唯獨不可以救她。
那晚，蘇蘇也知道了所有事的真相。但是慕涼玥的師父為什麼要讓奶娘在她房裡自殺，繼而嫁禍，便連慕涼玥也不知道。
她答應慕涼玥，不再管任何事，好好地，在明天嫁給他。
是啊，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卻不可以在明天，告訴夙軒轅保命。
她能說什麼？說這一切都是慕涼玥的師父，以及他的義女珍兒搞的鬼？近日裡這人心惶惶的皇宮正是慕涼玥一行人造成的，是他們一群密謀著什麼的人的前奏？
明明有真相，卻還是什麼都不能說，就好像根本就沒有真相一樣。
夙軒轅啊，真相我找到了，可我還是一樣得死。
*** ***
第二日，小合院裡張燈結綵，到處都是喜慶的顏色。但是小合院裡的氣氛，古怪得很。
慕涼玥雖有笑，但大家一直認為他的笑容並不是那麼的……怎麼說呢，就是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吧。老六和老五這樣說。
大家也沒看見他們三哥有多高興，他那拉聳著的臉，就好像今日根本就不是他的大喜日子似的。
納蘭晴在別苑裡，等著夙非原去接。蘇蘇無家，便將小合院當作娘家，所以慕涼玥出去了，等著吉時一到就來小合院接蘇蘇。
蘇蘇穿著一身新娘裝，再一戴上鳳冠，所有人都傻了，驚問小不點其實是不是就是個女的？
夙非原便將她拉開了人群。
「小不點！你當真要嫁給慕涼玥？」
「這是聖旨！」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他又知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夙非原不憤地提醒她，「小不點，你是女的，你不是慕涼玥所喜歡的男色！今晚就要洞房，你準備怎麼辦？當他發現你是女兒身的時候，你到底要怎麼辦？！」
不會的，不會有洞房。因為在那之前，她就會先死掉。
外面鼓樂作響，錘敲得夙非原的心裡萬分複雜，越來越煩躁。
「或許……他不會在意我是男是女呢？」
「或許！你也說或許！是，今天之前，我也在想，或許他不在意你是男是女，或許他只是喜歡小不點這個人，或許從今往後他不再喜歡男色，或許……可是這些都是或許！我越來越無法鎮定，因為——或許他也會害你斃命！」
蘇蘇只能答：「走一步是一步。」
「走一步是一步？！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步走下去，下場就是死？！如果他知道你欺騙他，他會坐以待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