蝮流冰僵硬了身體,憤怒地回過頭來。
眼前的人,赫然就是風塵僕僕的徐子安。
他晶亮的黑眸警惕地盯著蝮流冰。
只見他玉簪束髮,卻髮絲凌亂,青色錦袍帶著不雅的折痕,身後的青色長披風無風而動。
他沉靜的氣質,即便是衣衫不整,也滿是一種行雲流水一般的優雅。
他神色尷尬咧咧嘴,叫了聲:「流冰,你長高了許多,這是——」
眸光隨意地掃了一眼凌亂的房間。
蝮流冰冷哼一聲,抹去臉上的淚痕,理也不理地轉身走出去。
焰逸天聽到說話聲,立刻快步走到門口,一看到蝮流冰手中的小盒子,立刻驚喜地說:「找到了?」
蝮流冰氣苦至極,他哽咽著說:「只是找到了盒子,這盒子——這盒子——竟然是空的!」
「空的?」焰逸天快步走過去,一把奪過,急急地打開一看,張著嘴巴無語。
「真的是空的?這藥的奇效她也是知道的,怎麼可能隨便就給別人吃呢?」他喃喃低語,愣愣地看著蝮流冰。
「不是我吃的,這藥過了十五歲吃,才有奇效,我想吃的話,到了年齡,族內自然就會給我專門配置。」
蝮流冰撇撇嘴,氣惱地解釋,他以為焰逸天那神情是在懷疑他。
焰逸天歎口氣,啪地合上盒子,說:「流冰,我怎麼會懷疑你?
我是在想,除了你,她還有什麼十分親密的朋友,需要提升功力,她送出去也未為可知;你想,即便是外人能夠偷到這藥,誰會根本就不知道效果就胡亂吃了?
還把盒子留在這裡?歸根結底,這藥一定是她自己送出去的。」
蝮流冰回身努努嘴說:「喏,可能吃藥的那個人來了。」
「徐子安!你怎麼也來了這裡?」
焰逸天抬眸看到緩步走來的徐子安,眼神是一種訝然、嫉妒,甚至包含了憤怒。
「六王爺,這話該我問你才對,這地方本來就是我幫雪兒挑的住處。」
徐子安神色淡然,好整以暇地反唇相譏,對焰逸天全沒有往日的恭謹和彬彬有禮。
「你們不要醋氣熏天地對峙了,雪舞姐姐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蝮流冰氣惱地看著兩個幾乎蓄勢待發、大打出手的男人。
徐子安的神色變得嚴肅,他很快收了和焰逸天對視的目光,低低地問:「雪兒的傷勢究竟如何了?我們進去看看,一起想辦法。」
焰逸天也壓制了心底的怒火,轉身讓開了門口的路,跟在徐子安的身後腳步重重地進了房。
「王爺,請你步子輕一些,莫要驚擾了她。」徐子安回頭低低地責備。
焰逸天嗤地一聲冷笑說:「她要是能夠被我驚擾得醒過來,我情願以死謝罪!」
徐子安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不由歎口氣說:「竟然嚴重到這個程度!」
三人已經到了鳳雪舞的身邊,徐子安低頭看看鳳雪舞那脆弱蒼白的面頰,很明顯屬於深度昏迷。
他心疼地說:「流冰,你詳細地驗過傷沒有?說一下她的傷勢。」
蝮流冰深深吸了口氣,盡量地平靜了情緒說:「雪舞姐姐被人粗暴地姦污,引起子宮內強力震盪,致使下體大出血,沒有得到及時救治,氣血兩虧,她懷了身孕,流產是一定的;
肩膀和肩胛骨被強大的內力捏得粉碎,這是最重最難治癒的致命傷;
十指被竹籤刺裂,有三枚指甲脫落,此處的傷已經得到有效的救治;
左腿大腿內側有一寸深的白色傷口,傷口周圍,觸手冰寒,被不明武器所傷,沒有血痕,只是撒了止痛消炎的藥粉包紮,想必那武器也不會簡單,遺患無窮;
左腳腳踝處錯骨,剛剛已經把錯骨復位,需要用粘土固定,此處的傷,修養幾日應該就會復原;
至於其他的捏傷、淤痕,遍佈全身。」
兩人都懂那肩胛骨碎裂的恐怖結局,聽得鳳目生寒、面如沉水。
焰逸天咬牙顫聲說:「你說她——流產是因為被——被——姦污?不是被打傷的?」
蝮流冰憤然地看著他說:「沒有根據,我怎麼會胡說!
她的下體私密處,被摩擦得腫脹不堪,強暴的事情,應該是在上午,可能當時就大出血了,到現在經過血液浸泡,那裡開始腫脹起來,如果不是過於粗暴的話,應該是到明天傍晚才可能出現這樣腫脹的情況。」
焰逸天愕然地看著蝮流冰,他怎麼可能說得這樣的詳細,要知道,他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可是,他根本無暇再想這些。
更強烈的憤怒在胸中擠壓——焰傾天——這件事只能是焰傾天做的。
是焰傾天強暴她,使她流產;
是焰傾天殘忍地捏碎了她的肩膀和肩胛骨;
可是,他明明已經承諾了鳳雪舞是他的女人,他默許他們暗度陳倉,讓他幫助打理軍械,承諾事後讓他知道鳳雪舞的消息;
焰逸天想起他說過,「不如乾脆我把她抓來,你接個順水人情把她救走,既能抱得美人歸,又能藉機給我探聽到寶藏的消息」。
難道,他老早就是這樣打算的!
他怎麼可以如此的殘忍,把一個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愛人,送回他的懷抱,這是怎麼樣的陰暗心理!
他要和他翻臉嗎?
他能和他翻臉嗎?
他那在宮裡被他母后控制的可憐的娘親,他能置之不理嗎?
為什麼,為什麼!
從小到大,我都自暴自棄地退讓到如此的地步了,你卻還是不願放過我,不願放過我愛的女人,不願放過我的孩子!
焰逸天危險地瞇起深暗的綠眸,額頭青筋暴突,薄唇緊抿,他的雙手捏到指節發白。
徐子安狠狠地一字一頓地說:「是焰——傾——天——做的?」
他的語氣,疑問中卻有著肯定的意味,怒睜的眸光閃著暴烈的情緒。
他這樣直呼太子的名諱,顯然是憤怒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蝮流冰點點頭,說:「是焰傾天親自把她帶到了太子府,不是他誰有這個膽子?
那指尖的竹籤想必是他那個楚夫人做的,她說是姐姐傷了她的父親楚瀚海和太子,她在為他們報仇。」
「報仇?哼——這筆賬我很快就要討回來,焰逸天,看看你們兄弟倆是怎麼樣地折磨她!一個多情留情,傷她的心;一個冷血凶殘,把她傷得支零破碎;她不過是個柔弱的女子,你們兄弟卻如此殘忍,要合力滅了她。」
徐子安的口氣帶著山雨欲來的狂暴,極其憤怒地盯著焰逸天。
「你莫要血口噴人,我怎麼捨得讓她傷成這個模樣,想要滅了她,那我剛才乾脆一掌拍死她得了,何必再冒著和太子決裂的威脅,把她從太子府內救出來!」焰逸天忿然反唇相譏。
他看著越來越沒有尊卑秩序的徐子安,明顯地覺得一絲愕然——焰傾天和楚瀚海架空了他們徐氏家族的勢力,他想必也是氣瘋了。
「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不是苦肉計嗎?這地仙門豐厚的財力,還有傳說中的寶藏,哪一樣對你們來說,不是蓄謀策劃已久的!」
徐子安的話極其的刻薄,聽得焰逸天怒火升騰。
焰逸天大怒,一躍退出房內,站在門外指著徐子安說:「徐子安,你不就是看我剔除了徐氏在軍械警備司的人馬,很不服氣嗎?來吧,今天咱們就過過招,如果我有這樣噁心的用心,讓我死在你的手裡!」
徐子安冷笑一聲,閃身而出,憤然地揮掌拍向焰逸天說:「找死,我就成全你!」
兩人掌來腿往,身形如電,瞬間在院內頻起頻落,打得難分難解。
蝮流冰欲哭無淚地看著瞬間爆發的爭鬥,他無奈地看著昏迷的鳳雪舞說:「姐姐啊,他們打起來了,怎麼辦啊!」
他慌亂地站在門口,大聲說:「求求你們,不要打了,現在姐姐急需要救治,再打她就錯過了救助的良機了。」
焰逸天的攻勢越發凌厲,冷聲說:「她死了,我就要焰傾天和我一起,給她陪葬!」
徐子安狠聲說:「你們倆陪葬怎麼夠,我要讓這整個焰國血流成河,來祭奠她的死亡!」
「不要死呀死的,她還有救,真的有救,你們只要聽我的,我保證把她治好,讓她和以前一樣健康、會蹦會跳!」
蝮流冰幾乎跳腳,他急切地大聲說。
焰逸天和徐子安本來就是看到鳳雪舞的傷勢幾乎無法修復,相互遷怒於對方,才大打出手。
此刻聽蝮流冰的話,隱隱喚起心底一絲絲的微弱希望。
兩人對視一眼,一咬牙,一掌揮出、全力相擊!
電光火石間,都齊齊後退百餘步,避過對方攻擊的有效距離。
焰逸天冷笑說:「別說傻話了,沒有了聖藥,她怎麼可能扛過那骨骼碎裂的折磨!」
蝮流冰點點頭說:「本來是想找到那藥給姐姐吃了,護住心脈,等做她肩胛骨和肩頭的手術的時候,至少能夠護住她的心脈,不然,她即便是抗過這兩天了,最終也是徒留一絲氣息而已,可是,並不是只有這一種救治辦法。」
徐子安想了想說:「我明白了,那藥我已經在半個月前吃下了,吐出來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也明顯地感覺到了藥效的神奇;
說不定我的血液裡會有一定的藥性,既然她——她是——流產,失血過多,我想,先給她輸血,等她的身體恢復了一定的抵抗力,再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
你再打開她的肩胛骨給她接好碎骨,挑出骨刺;
現在在她昏迷的情況下,給她殘破虛弱的身體進行那麼複雜的手術,恐怕沒有什麼生還的希望!」
焰逸天有些訝然地看著徐子安,說:「說的有理,流冰,我也吃過聖藥,你安排給她輸血吧,算我一份。」
蝮流冰無語地看著他們倆說:「你們不要打了,我們需要在一起商定周密的救治計劃,這主意雖然不錯,你們以為血液是想輸就輸的?
這是需要測試的,看看血液是否相容,有的血液是相抗的,輸入後就會毀壞整個血液系統,再說了,輸血超過一定的量,會元氣大傷。」
焰逸天慨然說:「來,測試吧,只要可用,就是把我抽乾了,我也願意。」
說著緩步走了過來。
徐子安冷笑一聲,看著他說:「沒腦子的傢伙,我們要都躺在這裡,誰去給她報仇,誰來保護她?」
兩人聽得鳳雪舞還有救,全然忘記剛剛還生死相搏。
蝮流冰清清嗓子,對正要回擊的焰逸天說:「你們莫要爭吵了,我明白你們對姐姐的好意,你們倆的血液含有聖藥的成分,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單憑你們倆的血液量,即使都抽乾了,也是遠遠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