蝮流冰一行人從地道內退出,匆匆趕往太子府東胡同的老宅內。
當初為了眾人進進出出,不引人注意,鳳雪舞特地命令胖彌勒李富貴開挖的幾條地道,如今派上了用場。
因為怕老宅被監視,所以,出了通往楚府的地道,幾人就分開行走,匆匆地從各處的密道內彙集到了太子府東胡同的老宅。
蝮流冰進了院內,立刻急急地撲向前院通往太子府的地道。
胖彌勒不明所以,趕緊也跟了過去。
站在黑洞洞的入口,蝮流冰想起幾十天之前,他和鳳雪舞從這裡逃出太子府時候的情景,他無奈地歎息一聲,略略停頓了一下。
回頭對胖彌勒說:「如果我預料不錯的話,這條地道的盡頭已經被堵住了,當初誰參與了挖掘這裡的地道,還請他再麻煩一次,按照原來的路線,想必,入口處已經被毀得無法通過了。」
胖彌勒一愣神,馬上明白了,這條當初鳳雪舞嚴令不許他們上去的密道,竟然是通往太子府。
那麼,她們和太子的關係,想必不會是兩個女婢那麼簡單的事情,說不定,鳳雪舞就是——那傳說得神秘莫測的太子妃。
那麼,傳說中她是聖女後人,想必也是很有可能的。
再者,既然查出楚瀚海二十年之前,和蛇族聖女失蹤有關,加上楚府那個神秘的上古大陣,說不定,裡邊關押的人真的就和聖女有關,或者,也可能就是聖女,鳳雪舞找到那裡,定然是獲得了極其重要的有關寶藏的線索。
他想了想說:「小公子,這門主失蹤一事,事關重大,等鐵手和追命回來,再做決定不遲,現在,我派人下去重新修復地道,你和我就在這裡等著吧?」
蝮流冰想到那晚鳳雪舞用炸藥炸出的動靜,知道這地道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弄通的,就焦急無奈地點點頭。
他轉身步履沉重地走出了隱藏密道的廂房,不由自主地往後院以前住的房內走去。
借助略微黯淡的天光,鳳雪舞的房間和離開時候一模一樣,桌子上的素箋筆墨依然有些雜亂地放著。
她不喜歡有人動她桌子上的東西,所以,即便是每天都有下人專門地打掃,這個桌子一塵不染,可是,上邊的物品,仍然是她擺放東西的習慣。
蝮流冰精緻美艷的臉浮出了濃濃的無法掩飾的傷感,盈盈的淚珠撲簌簌地落在桌上。
「姐姐,你在哪裡?都怪我,為什麼不時時刻刻地跟著你!」
蝮流冰不停地自怨自艾,追悔莫及。
在這裡,鳳雪舞曾經和他一起爭論閱讀《黃帝內經》出現的分歧,探討那些難懂的文字可能包含的意義。
她的嫣然輕笑,博學多識,令他折服;
她的魅惑多情,輕俏迷人,讓他迷戀;
昨天夜裡還和她相偎相依,溫柔繾綣,今天她竟然就毫無音訊地陷入死地,這讓他情何以堪?
尤其是想到她懷有身孕,他的心就撕裂一般的揪著——那手下說她被楚瀚海和太子打得從假山那裡飛掠而出,口吐鮮血,想必是受了內傷;
她用暗器傷了楚瀚海和焰傾天,那兩個人,哪一個是好惹的?
不趕緊找到她,她可要受大折磨了!
他焦急地房內轉來轉去,想著各種盡快得知鳳雪舞情況的辦法。
訓練這裡隱藏的蛇群,幫助他探知消息嗎?
時間來不及了,再者這裡的蛇不比蛇谷的蛇,缺乏基本的一些訓練;
召集出來嚇嚇人還是可以的,比如那晚,關鍵時刻把焰傾天嚇走就是一例;但是,要幫助他找到鳳雪舞的痕跡,那是絕對很難找到他需要的信息。
換回原來的裝束,主動回到太子府尋找鳳雪舞?
第一,是他會被當成要犯,被焰傾天抓住,能不能見到鳳雪舞,是個未知數,可是,他被關起來是一定會的;
第二,是他找到以前在太子府的那些熟識的女婢們,向她們探聽鳳雪舞的消息。
可是,這必須等到地道打通,或者他到太子府周圍遊蕩,伺機尋找到熟識的面孔,那些女婢很少有出來的機會,這樣,也是幾率不會太大。
他忽然想到了焰逸天,從心底,他是不願意讓焰逸天再見到鳳雪舞的,畢竟,他曾經把鳳雪舞傷得那麼深,讓冷靜的她失去理智,和徐子安宿醉狂歡,受傷到躺了三天;
聽徐子安說焰逸天已經另結新歡,這讓蝮流冰心底極度的反感,卻也有了絲鬆懈。
如果焰逸天聽說鳳雪舞被太子抓住,關押在府內,即便他不再把她放在心上,至少也會去探望關心一下,總是比他們這樣一切毫無頭緒地找著要快捷許多。
他想了又想,終於打定主意。
他去前院和胖彌勒說了這個想法,胖彌勒先是滿臉意外,繼而低聲笑著,肥厚的雙掌搓揉著胖面頰,對蝮流冰,說:「有救了,真沒有想到,門主竟然認識這個六王爺,那就一切好辦多了。」
蝮流冰有些不解地看著他眉開眼笑的胖臉。
胖彌勒低聲悄密地對蝮流冰說:
「這六王爺雖然做事情百無禁忌,那多情濫情的毛病,可名不虛傳,據說對自己曾經傾心過的女人,那是絕對可以兩肋插刀,呵護備至的,只要想辦法通知到他,他即便和太子不想翻臉,也至少會給我們探知重要的信息。」
蝮流冰無法想像焰逸天平時的為人,他只是揉揉過於緊繃的太陽穴,歎息一聲說:「那我這就去找他吧!」
胖彌勒想了一下說:「如果單純是通知到他這個消息,是很容易的,稍微部署一下,手下就可以辦得到;
可是,要想真實地得知他的態度,讓他幫助我們,就有點麻煩了,我雖然在焰都混得臉熟,可是,到他跟前,那是絕對沒有說話的份兒的,畢竟他是官,我是民,這等級可能差了十萬八千里。」
蝮流冰看他胖臉上的憂慮,淡淡一笑說:「還是我去吧,當初我們還算有些交情的。」
胖彌勒的胖臉立刻喜出望外,他雙臂一下拍到蝮流冰的雙肩,激動地說:「你和他有些交情,那交情足夠說動他嗎?不行,我還是給你準備一份厚禮,你再去不遲。」
蝮流冰寬慰一笑,阻止了他出去準備東西的動作,說:「那焰逸天貴為王爺,他會缺什麼?帶了禮物,反倒落了下乘,有點求他的意思,我會很不舒服的,我現在就回去收拾一下,有辦法見到他,你們在這裡加快進度。」
胖彌勒抿嘴看著蝮流冰,這個年輕人,他是看著他一天天地成長,變成為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想到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身著女裝的可愛樣子,他忽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如今,雖然他的身量依然有些單薄了些,可是,這幾個月以來,他憑著高超的醫術,和在門內所做的事情,已經確立他無法動搖的位置。
難以掩飾話語中的感傷,他低低地說:「那好吧,小公子,你這樣說出來,定然是有了辦法,我會派人先行前往軍械警備司,探知焰逸天的行蹤,會有人給你提供簡單的信息的,你回去準備吧。」
蝮流冰轉身從另一個房間的密道裡出去了。
胖彌勒給手下交代清楚工作,也趕回了地仙門的總部,雖然鳳雪舞失蹤了,可是,門內所有的工作都依然要有條不紊地做下去。
加上太子府周圍的部署,需要更加嚴密系統一些,才能盡可能多地得知所有的有用的信息。
蝮流冰回到他和鳳雪舞居住的院落,天已經黃昏了。
他快速地取出那個紅顏色的假髮套和那張一點紅面具,猶豫著是否恢復原來的女婢的身份。
他用什麼辦法來獲取焰逸天的接見,並且讓他一下就能夠想到他和鳳雪舞呢?
這張面孔雖然一定會讓焰逸天想起,可是,也太危險了,畢竟,這些天滿街都是這張面具的畫像,他可不希望在沒有見到焰逸天之前,就被人抓住送往太子府。
他進到鳳雪舞的房間,想搜尋一些能夠讓焰逸天想起她的物品。
可是,鳳雪舞唯一喜歡的金釵,她是一時也不離身的,其他的東西,都是門下的人送來的各地墓葬的信息歸納,或者是些奇形怪狀的工具,這些,都是和焰逸天毫無關聯的。
他有些疑惑地想,這焰逸天當初對鳳雪舞也是很上心的,怎麼竟然連一點有關兩個人回憶的物品都沒有?
這焰逸天作為男人,可是真夠失敗的。
他找了一遍,最終發現,除了知道他們兩個人共有的那段蛇谷歷險的經歷,其他的他都一無所知。
蛇谷?
他在遇到焰逸天和鳳雪舞的時候,兩人的關係就是極其親密的。
在山洞裡,他甚至還看到過鳳雪舞的藥性發作時,兩人嘿咻的一幕。
他的頭腦忽地一亮——初更合歡散!
那粒兌了他的血液的初更合歡散!
那粒被他哥哥蝮玉痕下到鳳雪舞體內的春yao。
那應該是他們三人共同的秘密吧!
他忍不住歡呼一聲,丟下手中的假髮和面具,他現在越來越適應和喜歡這個最真實的狀態了,真的不想重新回到女裝的狀態。
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有些狼狽的儀容,就出門搭了馬車,往軍械警備司趕去。
他乘了馬車,剛剛踏到兵部所在的那條街口,就感覺到氣氛的緊張。
來來往往的一隊一隊鎧甲鮮亮的士兵,兵戈的寒光在暮色裡晃人的眼。
他一步一步沉著地往裡邊走去。
「人在軍械警備司,這些天吃住都在那裡,南邊第三個大門。」一個擦身而過的中年人低低地對他說。
兩人甚至都沒有目光交流。
蝮流冰腳步毫不停滯,步履悠然地按照他說的話往裡邊走去。
軍械警備司的門外,薄暮籠罩,十幾個宛如雕塑一般的衛兵紋絲不動地站著。
蝮流冰站在大門口,雙手合拱,微微躬身說:「煩請各位軍爺幫草民通報一聲,就說是王爺要的藥現在送來了。」
站在門口處的一個士兵小步跑過來,大聲說:「軍備緊急期,閒人勿入,什麼藥,交由我帶進去吧!」
蝮流冰面露難色,他猶豫了一下說:「這藥物很貴重,服用的方法也很特殊,我必須當面講清楚,如果王爺不方便見,我還是帶回去吧,等他閒了自己過去取。」
說完就轉身做出離開的樣子。
那士兵刷地亮出兵器,一柄閃著寒光的長矛已經架在蝮流冰的脖子上,冷冷地說:「我看你可能就是個探子,我們王爺體壯如牛,說謊也不打個草稿!快說,什麼藥?」
蝮流冰驚訝地站住了,他貌似膽小地縮了下身體,蒼白了小臉。
賠笑說:「軍爺,你看小的這樣的膽子,怎麼可能是什麼探子?只是,這藥實在不方便說,王爺知道會怪罪的。」
那士兵的長矛向下用力一壓,說:「你以為這是你家的灶火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蝮流冰上前,從袖間取出一把金幣,塞入那個士兵的手中,低低地說:「初更合歡散,是讓男人神勇無比的藥,和體壯無關,你可明白?」
那士兵的嘴巴一下張得大大的,手中閃光的金幣也忘了及時地收入袖中。
他疑惑地眨眨眼,尋思道:聽說王爺沉迷女色,功夫不凡,原來竟然是靠這個玩意。
蝮流冰不失時機地遞給他一個精緻的小錦囊說:「你們王爺不想人知道這個秘密,可是,他每個月都需要,這個月都到了時間,也不去取,所以,家師就命我送來。」
那士兵慌不迭地把那錦囊推得遠遠的,他的口氣變得和緩些說:「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通報。」
焰逸天正在貌似悠然地喝著小酒,為這幾日的幾個部門整備軍械及時充足感到舒心。
這件事辦完,雖然很辛苦,想必就能夠換來太子告訴他鳳雪舞的有效信息了吧。
想著這麼多天的辛苦,也無法緩解心中對鳳雪舞失蹤的焦慮。
那天傍晚城門口發現的疑似人物,也都被跟蹤的手下排除了懷疑,他手中的線索徹底斷了。
馬上兩國就要開戰了,她還是杳無音信,這場戰爭一打開,她就變成一個被天下人唾罵的引起戰爭的禍水。
不及時地找到她,她的處境可是極其的危險。
這時,門口的衛兵進來回話說:「王爺,門外有人給你送東西來了。」
焰逸天不悅地揚眉,失笑說:「本王向來不收禮,你不知道?你看本王缺什麼東西需要別人送來?真是越活越沒有規矩了,這樣的小事,趕走就是了,還來稟報什麼。」
「可是,可是——」衛兵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焰逸天微微瞇了綠眸,看著這個沒有眼色頭的傢伙,輕抿了一口酒,靜靜地等著下文。
那衛兵看他沒有再生氣,就斗膽說:「他說是王爺定制的什麼藥物,叫初更合歡散。」
焰逸天的眼睛立刻睜得溜圓,他震驚地眨巴著眼睛看著衛兵,沒有端酒的那隻手指著衛兵,正要說話,一口酒嗆住了喉嚨,咳咳咳地咳嗽個不停。
初更合歡散!
鳳雪舞!
她真的也是放不下他,後悔離開了他嗎?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惹她生氣,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只要能夠見到她,留她在自己身邊,他什麼都願意放棄。
衛兵以為是觸了他的禁忌,趕緊邊退邊說:「王爺莫急,小的這就去趕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