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遠說:「雅蘭還在抄祖訓,不敢輕易跑來見你,讓我來看看。」
她說:「謝謝她有心了,也謝謝你的關心。」說完這句話以後,又覺得不大妥當。雖然安明遠對她態度和煦,但是未必他就把她當朋友。
好在安明遠倒沒在意她說了什麼,只是繼續說道:「大夫開的藥,你沒倒掉吧。」
她奇怪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卻沒說話。
他說:「我知道你對汝南王的恨意極深,因為你家人全都因他而死,可你在這裡自暴自棄,他們也看不到,更不可能來安慰你。」
她只聽到這話便覺得不大對勁,反覆想了想,他好像誤會了什麼,以為她不肯吃藥是故意自我折磨?
他又柔聲道:「孤身一人,縱使是一個男人也會有想念家人的時候,更別說一個你這樣的女子。我也是很早便沒有了爹娘,所以能體會你的感受。」
她沉聲道:「安相似乎——。」她想說你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並不是自暴自棄,只是不想喝那些沒什麼用處的藥而已。
他繼續道:「你白天說過,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但你既然能對身在困厄之中的我伸出援手,我們從今以後便是朋友,但凡你有什麼需要,只要我能做到,莫不從命。」
莫不從命?!安明遠這是瘋了吧,居然許出這樣的承諾,她原本想要開口解除誤會,卻想到這本來就是自己的目的,想方設法讓他感念自己的恩情,然後讓他承自己的情,這不就是她到這裡來還多管閒事的原因嗎?
可是他竟然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若是我讓你幫我對付汝南王呢?她想開口,卻將這句話強行壓了下去。不,現在還不到時候,他如今的承諾,或許有幾分感恩,幾分欣賞,幾分同情,卻還沒到同氣連枝的時候,不可太早透露底細。
她心中一動,不由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道:「安相,無論如何,得你這番話,值得我一聲謝謝。」本來是演戲,博取同情而已,可是說著說著,她就覺得鼻子酸酸的,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她不是真的可憐,也不是什麼碰一碰就倒的大小姐,沒有機會軟弱了,要堅強起來,總有一天她要軒轅昊天死無葬身之地!
安明遠全身卻是微微一顫,但是很快就平定下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總覺得他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一絲紅潮。大抵他是沒想到她會突然伸手拖住他吧,直到她鬆了手,他才開口說話:「……我得走了。」說罷,就迅速轉身走了。
安相君子如玉,平日他說話的語氣都很沉穩,而且極少有慌亂的時候,這麼簡單就走了,白飛飛倒是有些詫異。
安明遠一走,白飛飛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她來這裡一趟,倒不是一無所獲的。人人都說安明遠向來是個清流派,從不沾惹是非,從不輕易發表意見和站隊,這樣看來,傳言也並不全然是真的。
第二天一早,雅蘭小姑娘一蹦一跳地來看她了,看到她還是病歪歪躺在床上嚇了一大跳:「白姐姐還沒好?」
白飛飛故意瞪了她一眼,奈何生著病,有氣無力的,眼圈泛紅,我見猶憐,雅蘭看的目不轉睛道:「白姐姐真是美啊!」
她說:「雅蘭也美,你不照鏡子的嗎?」
雅蘭卻說:「白姐姐要是我嫂子就好了,可我總覺得你不喜歡我大哥,他是多好的人啊,你怎麼就看不上他呢。」
這說的是哪一出,小姑娘言情戲碼看多了?蠱惑她一個名義上的有夫之婦去做她嫂子?
她說:「你大哥是很優秀,可是世界上優秀的男人太多了,難道我個個都要喜歡嗎?」
雅蘭捧著臉,蹲在床邊,說:「要是沒有汝南王就好了。」
她一愣,說:「你一個小姑娘,想得還真多。」
雅蘭義憤填膺的樣子,說:「汝南王真是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強搶了姐姐!」
她笑:「你沒聽人說嗎,是我自己貼上去的,因為我貪慕虛榮,見利忘親。」
雅蘭氣惱道:「那都是外人胡說的,我相信姐姐不是這種人。」
這是第一個說相信她的人,白飛飛縱然是鐵石心腸,也是心中一暖,放緩了語氣道:「雅蘭,多謝你。」
雅蘭的眼圈竟然也紅了,唉聲歎氣:「要是沒有汝南王,我就讓大哥娶了你做嫂子。」
白飛飛笑她童言無忌,外人聽到這種話還不知道怎麼想,縱然沒有軒轅昊天,沒有白家慘案,她只是一個富商之女,也不會嫁到安家這種清貴之家來。只是小姑娘的眼神實在太過認真,便打趣道:「嗯,我倒是想看看那宗親王世子到底生的什麼模樣,這麼有福氣娶到你這個善良美麗的小丫頭!」
雅蘭頓時臉紅的像是個小番茄,嗔道:「白姐姐居然不正經,真不知道我大哥怎麼這麼喜歡你的。」
她說:「安明遠喜歡我?」
雅蘭急忙解釋:「不不,你別誤會!我說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我大哥特別敬重你。」
她心中暗自好笑,即便是再自戀的人,也不會以為安相暗戀她呀,小姑娘顯然想得太多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雅蘭盯著她的臉看了不知有多久了:「白姐姐你又在想什麼,為什麼你總是若有所思,好像心事重重樣子。」
她說:「你總愛胡思亂想。我沒想什麼。」
雅蘭卻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一樣小聲說道:「我知道,白姐姐心中有很深的仇恨……哎,可惜白姐姐生得這麼美麗,要是沒碰上那個畜生,一定能幸福……」
她問:「你說什麼?」
雅蘭慌忙搖頭:「沒事沒事,你要休息一下嗎?」
「不了,這裡太熱,我很不舒服,要是有人能扶我出去走一走,我的病會好得更快。」她笑了,如春花綻放,看的雅蘭目不轉睛,一個勁兒點頭。
雅蘭不敢帶著生病的人走遠,只能在院子裡晃晃,好在這院子說大不大,卻還能散會兒步。
只是很快她們倆的閒情逸致就被人打斷了,白飛飛看到雅蘭一副聽牆根的架勢,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