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馬車，花落雁正靠在暖榻上閉目休息，這時聽到聲響，驀地睜開眼睛，看到站在車門邊的白慕萱，過於蒼白的臉上，倏地閃過喜悅，低低喚了聲，「青語……」
白慕萱怔了怔，隨即揚起一個笑容，有些生硬的喚了聲「娘——」放下簾子，緩步走了進去。
花落雁抹了抹眼角的淚，拉過白慕萱的手，聲音裡有些顫抖，「青語，你原諒我了嗎？」
白慕萱微微紅了眼睛，「我沒有怪你，做錯事的又不是你。」其實她娘才是一個可憐的人，大半輩子在冷宮裡度過，如果不是這次蕭赫要攻打大都，趁機將她救出，她恐怕還要無止盡的生活在冰冷的冷宮裡，直到死。
白慕萱突然小聲說：「娘，你就要做外婆了呢。」
花落雁怔了怔，隨即欣慰的笑了，「青語，王爺對你是真的很好，我從未見過這樣專一而對妻子好的男人。在我遇見你父皇的時候，我以為我碰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那時覺得他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卻不知道他竟是那樣花心，在我耳邊說著至死不渝的話的同時，卻又去招惹你的小姨……」她的目光有些悠遠，似陷入了某種的回憶，轉過目光看到白慕萱眉宇間擔憂的神色，頓了頓，對她笑笑，目光裡卻隱著哀淒之色， 「沉魚就是你的小姨……」她蛾眉緊蹙，美麗的臉上忽而染了重重的憂慮。「不知道雲善柔將她抓走，會不會對她不利？」
「娘何必擔心她？她如此歹毒，根本死不足惜！她不也是鳳離族的人麼？卻竟然讓人血洗鳳離族，甚至連舅父、舅母，也不放過……」
「整個鳳離族幾千條人命，在她眼裡卻是那樣的微不足道。那個修羅般的屠場，是我一輩子的夢魘，我永遠也忘不了，她怎麼能下那樣的狠手？」白慕萱突然全身微微的顫抖，美麗的眼瞳裡流露出恐懼和永遠也無法填平的悲痛。
「她的心裡其實比誰都要苦，她很愛你的父皇，比誰都要愛，她滅了鳳離族，其實是為了報復我，但她更恨你舅父、舅母心向著我，她知道你被他們救走之後，便對他們起了殺心……」
花落雁重重歎了口氣，眼內卻蓄滿了淚水，但她似乎在強忍著沒哭出來。
白慕萱伸手去抱她，覺得她很脆弱，但是這樣脆弱的她，竟然在冷宮裡，一呆就是十幾年，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她心裡很難受，像是被人捏住了咽喉般，有些無法正常呼吸。
她娘所受的這一切，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她真想將那個女人殺了，為族人報仇，為她娘親洩憤。
但她的手下意識摸上自己尚平坦的小腹，又猶豫了，這裡面的蘊育著她與蕭赫的孩子，是多麼純潔的小生命，為了這個小生命，不管是什麼理由，她或蕭赫都不該增加殺戮。
「娘，以後我們都不要再管過去的那些事了，我們一家人找個沒人的地方，平靜地生活，好好的過一輩子。」
「好。」花落雁輕輕點了下頭，微微垂下目光，掩去了她眼底即將流出的淚水。她的手慈愛地摸上白慕萱的肚子，整個人也變得開朗起來。
兩人坐在馬車裡，誰也沒進來打擾。
白慕萱看著花落雁靠在自己身上，已然睡著了，她微微一笑，淡靜的眸裡，漾著幸福的笑意，探手到榻上拿了件厚毛毯蓋在她娘身上。
「師兄，從這個小鎮過去，有個稍微大一點的鎮子，那裡有一個大海，要去雪國的話，走水路會比較快。」
蕭赫輕「嗯」了聲，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車簾被掀起來，他高大俊秀的身影便走了進來。白慕萱抬頭去看他，正好與他的目光相接，兩人相視而笑。
「外面的是席戎？」她輕聲問。
「是，我派他去打探路線了。」他走到她身邊坐下，看了眼靠在她身上睡著的花落雁，表情不是很高興。
「怎麼了？」白慕萱察覺到他落在她娘身上的目光，笑著問道。
「阿萱現在是有身孕的人，怎麼能……」他收回目光，看著她顯出疲憊的面色，皺了皺眉。
她伸手摀住他的唇，搖了搖頭，輕聲道：「王爺聲音小點，不要吵到我娘，她……很累了。」
蕭赫拉下她的手，勾了勾唇，有些彆扭的說：「阿萱有了娘，就把我忘了。」
白慕萱看著他孩子般的表情，有些失笑，抬眸看他，「王爺不會是吃醋了吧？」
她的話剛說完，沒想到他的俊臉上竟真的染了一絲淡淡的紅暈，他側過臉去，頗不自在的輕咳了聲，低斥道：「胡說。」
白慕萱低低笑了聲，瑩白的秀手撫上他的臉，指尖輕觸他的雙頰，「這裡有點紅哦！」
蕭赫彎唇笑了笑，捉下她的手，把她的手包在手心裡，「累了吧，快睡覺。」另一隻手伸了出去想要將她攬在懷裡，目光瞥到花落雁，又收回了手，微蹙著眉，有些苦惱。「總不能讓你娘靠著你睡一個晚上吧。」
回眸去看了看睡著的花落雁，白慕萱搖搖頭說：「沒關係，就讓她這樣睡吧。」
蕭赫的臉色微微沉了沉，語氣相當的不悅，「怎麼會沒關係？她這樣睡，我怎麼辦？」
白慕萱愣了愣，隨即想到什麼，抿唇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左邊肩膀，「呶，王爺就靠這裡睡吧。」
蕭赫的表情有些僵硬，眼角抽了抽，「我不是……」他歎了口氣，最終無奈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挨著她坐下，讓她靠著他睡。
她靠在他身上，心裡甜甜的，「王爺，我們是不是要坐船去雪國啊？」
蕭赫沉默了下，才說：「原本是那樣計劃的，但是你現在有了身孕，去雪國的話，天氣太冷，怕你受不住。」
她在他懷裡點了點頭，「可是我還是想去雪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