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頭,卻停下了腳步:「去哪裡?」
「上馬。」他不答,馬蹄答答地響著,停在了我的身邊,他在馬上俯瞰著我。
「怎麼只有一匹?」我挑眉,冷冷地望著他。
「我一個人,難道騎兩匹?」他微笑,答得自然而順口。
可是,他明明知道我也要一起去的,只騎一匹馬,什麼意思?
「那好,告訴我地點,你先去,我隨後到。」我淡淡地拒絕。
「那多浪費時間?搞不好,我全問完了,你才到。」他一口回絕。
他以為這樣,我就拿他沒轍,要乖乖就範?
「要不,我們分頭行動。」我忍住氣,提出第二種方案。
「不行,你一個人,深夜獨行,有危險。」他搖頭,依舊不同意。
「不要緊,我不怕。」
真遇到哪個不開眼的屑小之輩,敢來打我的主意,就算他倒了八輩子霉!
「可我怕,」他揚眉,淡淡地提醒:「別囉嗦了,早點辦完,我們回城。」
提到回城,我默然。
是的,我不但要在午夜前趕回去,把曼陀羅拿到手,還得及時找到血源,否則會前功盡棄。的確沒有時間跟他在這裡瞎耗。
可是,就這麼乖乖地聽他的擺佈,事事都按他的預料發展,我實在心有不甘!
見我不再吭聲,他微微一笑,彎腰,向我伸出了手。
我凜容,恨不能一巴掌打掉他臉上那得意的笑容。
「十七,別任性了。」他放柔了聲音誘哄。
我咬牙,裝做沒有聽到,飛身上了馬背,挺直背,努力拉開與他的距離。
「駕!」他忽地輕夾馬腹,低叱一聲,馬兒撒開四蹄,如箭一樣飛奔了出去。
我悶哼一聲,身子朝前一傾,再往後一仰,直直地撞進了他的胸膛。
「十七~」他早有準備,伸手摟上了我的腰,把我緊緊地鎖在懷裡。
「放開我!」我漲紅了臉。
「不放!」他把下巴擱到我的肩上,熱氣曖/昧地噴到我的耳邊。
該死的,雖說現在是暮色四合時分,但我現在是男裝,兩個大男人這麼摟著,在大路上飛奔,他就不怕被人戳脊樑骨?
「你~」我不假思索地揮掌擊向他。
哪知他不閃不避,硬生生地受了一掌,悶哼一聲,嘴角流出血來。
我一驚,高高揚起的來第二掌可就有些揮不下去了。
為什麼?他明明可以避得開的?
難道,就是為了要我愧疚,心軟?
「十七,」平南輕輕地握住我的手:「對不起~」
戲,演到這裡本應該適可而止了。
可是,我卻沒辦法讓自己主動投向曾經欺騙過我的男人的懷抱——即使是為了日後的報復,也不能。
所以,我只能呆呆地僵立著,挺直了背,像個木頭。
他緩緩地摩挲著我的手,聲音輕得像風從頭頂掠過:「那晚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就這樣把受了傷的你扔在那裡。可是,這件事實在太突然,我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給我的衝擊實在太大了。你,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我默默地聽著,心中不停地冷笑,真的很想為他精彩的演說詞鼓掌喝彩。
這樣一番聲情並茂,合情合理的表白,明顯細過深思熟慮,不知浪費了他多少腦細胞?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用心良苦。
為了找出永福公主,逍遙王世子確實是犧牲良多。
如果,我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或者他在那天晚上就說出這樣一番話,或許,我真的會被他打動。
可是現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我,聽著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只有倍覺悲哀與諷刺。
很好,他要時間是嗎?
我就給他時間。
不過,相信他很快就會發現,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平南,」我沉默半天,淡淡地道:「你會後悔的。」
因為,我會抓住這個機會,用柔情報復他加諸在我身上的所有的屈辱與傷害。
「你怎麼知道?」他悄悄地摟緊了我的腰,讓我更貼近他的胸膛。
「平南,你知道嗎?」我沒有掙扎,靜靜地靠著他,聽著自己的聲音變得淒涼與哀怨:「我本來對人生已不抱任何希望,我打算走了再也不回來。你為什麼偏偏要搶走我的曼陀羅?你既然逼我出現,就要承擔這個行為帶來的後果,你懂嗎?」
「什麼後果?」他輕笑,語氣輕鬆:「說來聽聽?」
我捏緊拳頭,放慢了語速:「我可能,會藉機抓住你,再也不肯放手。你知道我的脾氣的,一旦做了決定,九牛拉不回。這樣,你也不後悔?」
「是嗎?如果是這樣的後果,我倒巴不得多來一點呢?」
很好,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啊?
放心,不久的將來,我會讓你知道,這樣的後果有我一個已經足夠你悔不當初!
「沈平南!」我做勢曲肘撞他。
「哈哈哈~」他大笑,收緊雙臂把我禁錮在他的懷裡。
「放開我~」我紅著臉掙扎。
「十七,」他垂眸望著我,眼裡凝著深情:「你又笑了,真好!」
「討厭,快放開我啦,別人都在看。」我垂下眼簾,避開他的視線。
真是沒用!明知道他是作戲,被他這樣看著,我的心還是會不受控制地亂跳。
「天都黑了,哪有行人?」平南神態輕鬆:「再說了,就算別人看到了,也只會羨慕我們兄弟情深,不是嗎?」
「呸!」我不自在地推他:「誰跟你兄弟情深?」
幾天不見他又有長進,開始拿肉麻當有趣了。
「十七,你別動,」他附在我耳邊,輕聲呢喃:「讓我再抱抱你。這兩天,我都不知怎麼過的~」
不知怎麼過的?
還用問?自然是在挖空心思想著對付我,欺騙我的鬼主意中度過!
「不要~」我掙扎得更厲害。
「十七,我娘病了~」他把頭埋進我的發,聲音飄渺。
「嘎?」我怔住,下意識地停止了掙扎:「什麼意思?」
難道,他打算向我坦白身世?
「我昨天,看到我娘了。七年不見,她老了很多。」平南苦笑,伸出手輕柔地撫著我的發:「看到她這麼虛弱,我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你,七年都沒回家?」我驚駭。
這又是他想出的新的方法?
用這樣的說詞來博取我的同情和諒解?
不對,他並不知道我發現了他的身世啊?
「嗯。」他把臉輕輕貼在我背上。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我忍不住追問。
「其實沒什麼事,就是厭倦了以前的生活,不想自己也像我的爹娘那樣生活一輩子。」平南自嘲地微笑。
當個逍遙王也不能滿足,那他想要什麼?
「那,你想要過什麼生活?」我半是好奇半是探詢。
「這就是問題所在。」平南摟緊了我:「我飄泊了七年,卻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理想中的那種可以讓我快樂的生活。我甚至,越來越迷惘,不懂自己當初為什麼離開,也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是不是對的?」
「呃,原來你是吃飽了撐的。」我冷哧。
「十七,不許嘲笑我。」平南扣在我腰間的手收緊。
「哈,癢,放手~」我身子一軟,急忙求饒。
「十七~」平南的聲音低啞,俯下/身子。
「不要~」我用力推開他,身子一晃從馬上掉了下去,馬蹄高揚朝我身上踏了下來,我見黑影襲來,急忙滾到路旁的矮樹叢裡。
「十七~」平南吃驚,飛身躍下馬,雙手把我抄了起來:「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沒事?要不要你摔一下試試看?」我怒。
死色/狼,要不是他想佔我便宜,我怎麼可能從馬上掉下來?
「我看看~」平南臉一紅,急忙伸手來捋我的袖子:「有沒有傷到骨頭?」
「絲,走開啦!」我用力推開他,痛得咧著唇吸氣。
拷,手肘痛得要命,肯定擦破皮了!
「對不起,我沒想過你會掉下來。」平南扣住我的手不肯放:「我有藥,擦一擦。」
沒想過我會掉?
難道他以為他要親,我就應該乖乖等他親不成?
可是,我沒他的力氣大,只得臭著一張臉,任他捋起了我的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手肘處,果然破了皮正往外滲著絲絲鮮血。
平南的手驀地一緊,把我拖到懷裡細細察看。
「怎樣,是不是心虛了?」我板著臉。
他沒有吭聲,銳利如鷹的目光緊緊鎖住我裸露的手臂。
「算了,一點小傷。」我被他瞧得頭皮發麻,不自在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那,是什麼?」平南表情緊崩,聲音象從齒縫裡迸出來。
他那是什麼表情?好像要吃人一樣!
我記得,聶祈寒從來也沒有在我的手臂上吸過血啊,總不會又看到類似牙齒印一樣讓他抓狂的痕跡了吧?
「什麼是什麼?」我被他的嚴肅嚇倒,急忙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手。
除了肘部新添的擦傷,一切正常得很啊。
他究竟在彆扭什麼?
「小騙子!」他忽地瞪住我,咬牙切齒地罵。
「我騙你什……」我皺眉,正想反駁,他的頭一垂,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唇,雙手緊緊地抱住我,力量大得幾乎把我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