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下意識地婉拒。
是的,主角登場,我這個配角自然該謝幕了。
聶祈寒果然是老謀深算。
他不必說一個字,便已達成他的目標。
「其實你們各有各的特色,無需妄自匪薄。」他也不強求,撥開軟木塞子,仰頭飲了一大口,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
我怔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安慰我。
「是,至少有一點,我比她強。」我望著他,嫣然一笑。
「什麼?」
「我會掙錢,她只會花。」
「哈哈哈~說得好!」平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太過狂妄與囂張,引得眾人側目,他卻一無所覺。
聶祈寒的目光穿過人牆,若有意似無意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羽衣的目光與我相撞,綻了一抹羞澀開心的微笑。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為什麼無情會對羽衣的事情三緘其口。
因為面對這樣一個純淨如水晶的可人兒,誰都不忍心做傷害她的事。
不論她享受什麼特殊待遇,都是應該的。
是,只要這一眼,我就足夠了。
為了她,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只是這短暫的一刻,已引來不少竊竊的私議。
不想對羽衣的清譽造成不良的影響,何況我的任務已完成,是到了退場的時候。
我微微一笑,從容地向她點了點頭,拉緊了斗篷,轉身朝山下走去。
「等等,雪大路滑,我送你下去。」平南追了上來。
「不必了。」我頭也不回,急急加快了腳步。
「我答應了王爺。」平南堅持與我並肩而行,保持著一人的距離。
如果不是王爺有令,他怕是連多看我一眼都懶吧?
「你不覺得好奇?為什麼跟聶小姐長得如此相像?」
瞧,淡定如平南也終於忍不住,想挖掘獨家新聞。
「急什麼?自然有比我更好奇的人去查。」我笑得淡定。
所料不差的話,蕭雲謙此時已在頻繁調動人手,大力追查聶大小姐的出身與來歷。
而聶祈寒想必早就想好一套應應的法子。
那一個個看似漫不經心的漏洞,自然會引誘雲謙一步步去探索。
最後,當然是皇女回歸,闔家團圓,普天同慶的結局。
聶祈寒成為這幕喜劇的最大功臣,加官進爵不在話下,予取予求也不是難事。
我微笑,雪打在臉上,已不覺得疼。
「你笑什麼?」平南好奇地追問。
「我不應該笑嗎?」我反詰。
果然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古人誠不我欺。
今天,受教了。
「你比想像中敏銳。」平南靜靜地望了我一眼,淡淡地下了結論。
「不過是風塵中打滾,見得多了些而已。」我睨他一眼,刻意強調自己的身份。
「風塵中也有奇女子。不,應該說風塵中每多奇女子。」平南的話頗含深意。
「是麼?」我咯咯嬌笑,媚眼如絲。
這話聽起來,不似讚美,怎麼聽都是在調情。
看似木訥的平南,原來也是箇中高手。
風花雪月,原就可無師自通,何況是有人日日熏陶?
「是,依我淺見,姑娘當算箇中的翹楚。」平南一臉認真。
「以奴家淺見,公子也不差。」我微微一笑,原話奉還。
「哈,」平南哈地笑了出來:「我是認真的。」
「難道公子以為,疏影說的是笑話?」我橫他一眼。
「好吧,算我說錯話,自罰一杯。」他笑,狂飲了一口。
彼時風大,金屬瓶散熱又快,他對著冰雪飲冷酒,不知會不會傷身?
唉,就算傷身,又關我什麼事?
難道七王爺還沒有錢替他醫病?
「呀!」平南放下酒壺,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別衝我這麼笑,怪磣人的。讓我感覺,自己好像一塊上好的豬肉,待價而沽。」
「怎麼,你不是嗎?」我故做驚訝。
他臉色陰沉,半天才冷冷地接了一句:「就算是,也不要說出來。」
「原來,你喜歡自欺欺人。」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加快了腳步。
他默默地跟著我,一直到了山腳,才突然道:「那種感覺,很不好。」
待價而沽的感覺不好,難道像一只驚弓之鳥,每天都活在風口浪尖,我的感覺就很好了?
「公子爺,請留步。」莫名的憤怒自心底升了起來,我冷冷地阻止了他的跟隨。
「還沒出梅園呢~」平南有些遲疑。
「放心,我不會對七王爺告狀。」我微笑。
「那好,姑娘一路好走。」他也並不堅持。
我沒有再看他,轉身沒入梅林之中。
這一次,兩個人是真的再也沒有交集了吧?
啊,不對,我還欠他一個小金人,還了之後,就兩不相欠了。
回到鎖情樓,從衣櫥底下翻出那個小金人,找了塊帕子包了,對著可鳳一遞:「找個穩妥的人,送到七王府去。」
「幹嘛?」可鳳疑惑地望著我:「平日當寶貝藏著,連看都不許看,今天居然拿出去送人?有大錢賺啊?」
真是的,這傢伙,跟了我沒多久,別的沒學到,開口閉口提錢倒學了個十成十。
「賺你的頭啦!」我賞了她一掌,笑道:「物歸原主而已。」
「物歸原主?」可鳳念了一句,驀地瞪大了眼睛:「天,你的意思,該不是說沈公子也到了京城,你看到他了,還是見面了?他有沒有認出你來?哎,瞧我,如果認出來了,你還能如此自在?」
「總之,你別露面,找個穩妥些的人,要親眼看著他送到逍遙王府,就說是沈平南的,就行了。」我不願多談,再三叮囑。
「知道,這麼貴重的東西,萬一弄丟了,咱們可賠不起。」可鳳小心地揣了小金人,出門去了。
「好了,現在正式與他劃清界線,兩不相欠了。」我蹲到陽台,撫著顯得有些萎靡的曼陀羅,喃喃低語。
「跟誰兩不相欠?」無情冷不防躥了進來,接過話茬,狐疑地望著我。
「我看到羽衣了。」
「羽衣?在哪裡?」無情果然被我轉移了注意力,立刻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