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京城取。」她吸了吸鼻子,再抬頭,眼底已是一片平靜。
原來她的眼淚收發由心,我卻差點為她亂了方寸。
我越發氣苦,沉著臉再不肯說話。
押著她隨我一起取了行禮,再同她一道出了城,看著她從鄉人家取回馬匹和行禮,我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的細膩,也越發肯定了她這趟回洵陽是有備而來,打算從此遠走高飛。
心裡隱隱殘留的最後一絲期望破滅,似堵著一把亂草,悶得喘不過氣。
沈平南啊沈平南,想不到竟一敗如廝!
「不,我們同乘一騎。」我故意刁難著她。
「沒那個必要。」她冷聲拒絕,與我撇清的想法十分明確。
「這可由不得你。」我冷笑。
揚起韁繩纏住她的腰肢,想強迫她共騎。
想不到,她竟然撥出軟劍砍斷了繩索。
撥劍,出招,手法乾淨利落,動作一氣呵成,竟是個劍術老手。
而我,一直以為她手無縛雞之力,殺月影只是機緣巧合。
沒想到,她心機深沉如廝,居然可以騙過我的眼睛!
她在我的面前,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不錯,進步神速,可惜,想逃出我手,還得再練幾年!」我冷笑,原本只是想為難她,這回卻是鐵了心一定要達成目的。
我不會再讓她牽著鼻子走!
「誰說我要逃?」她一臉怒氣。
「不想逃,你為什麼不敢跟我共騎?」我抱胸冷笑,看她再耍什麼花招。
「算了,共騎就共騎,誰怕誰?」沒想到她想了想,放棄了堅持,翻身上了馬,不耐地催促:「走,快點。」
她連身體也不顧,事先備了兩匹馬,輪番換騎,證明一開始就打算不眠不休連夜趕回京城,並不是見到我之後才改的主意。
那麼急切,究竟是為什麼?
我不禁心生狐疑:「京裡,有人在等你?」
「嗯。」想不到她竟然直承不諱。
我呼吸一窒,沒來由地升起一股怒火:「駕!」
她似乎真的累了,一開始還倔強地挺直著背脊,保持著同我的距離,慢慢的支持不住,身體軟下來,靠在了我的身上。
我皺了皺眉,正想推開她,她低喃一聲:「平南~」偎進我的懷裡,沉沉地睡去。
我呆了片刻,終究沒有推開她。
她揚唇綻了一抹天真的笑容。
真是沒用,望著那樣純淨的一抹笑,我竟然還會心動神馳。
我低歎一聲,拉了拉大氅,將她嬌小的身子裹嚴。
風雪越發的大了,我不想漏夜趕路,帶著她去找她的新歡。
所以,離開驛道,順著獵戶進山的小路,找到了一間破廟棲身。
沒想到,她竟然連鹽巴都不認識。
我不禁有些吃驚,她過往過的究竟是一種什麼生活?
她表情訕然,胡亂用話掩飾過去。但是那微翹的唇角還是洩露了她的心事。
她說謊了,而我心蕩神馳,想著那一晚銷、而忘情的一吻。
我心中氣惱,順手將熊掌塞進了她的嘴巴。
沈平南,有點出息好不好?
她只是一個滿嘴謊言,貪慕虛榮的女人,有什麼值得你心動的?
她沒有防備,被燙得張著嘴滿屋子亂跳。
一陣兵慌馬亂之後,我驚訝地發現,自己輕捧著她的臉,捏著她的頰,將她禁錮在了懷中,她的明眸裡漾著水氣,驚惶失措地望著我,那張紅潤飽滿的櫻唇近在咫尺,微微張著,吐著誘人的芳香。
我腦中嗡嗡亂響,情不自禁地被她牽引,慢慢地傾身下去。
她死死地瞪著我,眼睛裡似要噴出火來。
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她那麼討厭我的碰觸,我何必自討無趣?
女人嘛,只要我想,隨時可以找一堆。
「沈平南,不就是拿了你一個小金人嘛,你至於這樣嗎?」她得回自由,氣得跳起腳來罵:「你當初是怎麼說的?只要是你的東西,我看中了都可以拿走!怎麼,現在反悔了,不怪你自己假裝大方,倒怪我貪圖錢財了?再說,我也沒說不還!」
我冷笑,氣到無詞以對。
是,那些話我的確說過。
但是,喜歡可以光明正大來問我要,何必偷偷摸摸捲了逃走?
做出這種類似於強盜的行徑,她居然還有理了?
「怎麼,我有冤枉你嗎?」她咄咄逼人。
「十七,」我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淡淡地提醒:「那句話我的確說過,但是,我也說過,那個銅人是要留給沈家長媳的,對不對,嗯?」
「嘎?」她語塞,紅暈飛上雙頰。
「怎麼,你想做沈家的長媳嗎?」我裝成無意,冷冷地質問,心無來由地咚咚狂跳。
「呸!」她想也不想,大聲啐道:「你想得美!」
這個女人,的確有本事在最短的時間裡挑起我的怒火。
「不想最好!我警告你,別玩花樣。」我冷冷轉身去,不再看她,努力控制把她扔出破廟的衝動。
她賭著氣,也不肯吃東西,隨便撥拉了點柴草,蜷在角落睡了。
換新辦法了?這回用苦肉計了?
我暗自冷笑,冷眼旁觀。
這麼冷的天,就不信她能撐多久?
沒想到,她居然真的睡著了?
那單薄瘦弱的身子,在寒風裡是那麼不堪一擊,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她睡得並不安穩,緊緊蜷成一團小蝦狀,身子的抖動,令柴草發出簌簌的輕響。
不要看,不要聽,不要想!
她冷也好,餓也罷都不關我的事!
明天之後,拿到我的小金人,就跟她橋歸橋路歸路,再也沒有任何聯繫!
可是……
這樣的天氣,她醒來必會大病一場。
我低歎一聲,在她身前蹲了下來。
藍色的火苗下,她蒼白的臉上淚痕斑斑,我忍不住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頰,觸手一片奇寒徹骨。
十七啊十七,為什麼你偏偏這麼倔強?
你的心難道當真是鐵石鑄就的不成?
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一個月的時光,在你的心裡,難道竟然真的沒有一絲的留戀?
火光溫暖了她的身體,使她的頰上漸漸有了血色。
我心中柔腸百結,定定地看著她,抬手,輕撫著她的發。
我對你而言,竟是那樣的無足輕重,可以輕易割捨與拋棄?
你的眼裡當真只看得到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