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雙陰冷深沉的眸子,我猛地打了個寒顫。
該死,這傢伙好像知道我就是十七了。
怎麼辦?要不要賭一把?
我咬了咬牙:好,現在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跟他裝傻!
於是,我張大了眼睛驚喜地看著他:「平南!你怎麼在這裡,我正要找你呢,好巧。」
「哦,是嗎?」他哧聲冷笑,那雙黝黑的眸子裡似要噴出火來,一把提起我的肩膀,淡淡地道:「江姑娘,我好像不認識你?」
我暗呼好險,這一寶算是押對了——這小子果然是知道的!
以我對他的瞭解,通常,他越是冷淡證明他的火氣越足。
呃,兩個月不見,這小子學會了口是心非那一套!
但我江小婭是誰,這麼點困難就難倒了?
「呃,平南,你這麼說就太無情了!」我鎮定了一下思緒,嚴肅地望著他:「我歷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你,你怎麼可以裝做不認識我呢?」
「是嗎?你剛才為什麼要跑?」平南冷著臉,黑眸危險地半瞇了起來。
「嘎?我跑了嗎?」我故做驚訝。
他不語,只一臉陰沉,居高臨下的望著我。
「好吧,我是跑了。」我沒有辦法,只得做苦惱狀:「奇怪,我為什麼要跑呢?」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咬著牙,狠狠地瞪著我,一副看你怎麼狡辯的模樣。
死平南,算你狠!
兩個月不見,功力見長啊!
「啊,你不知道這幾個月我過著逃亡生活,習慣了一有風吹草動,就跑路。」我嘿嘿一笑,見招拆招:「所以,剛才你一吼,我就跑了。」
「你逃亡了嗎?」他冷然。
「不信你瞧,我現在已經邋遢得不成樣子了!」我挺了挺胸,抖了抖袖子,竭力想讓他相信我處境艱難。
「看起來,你的確過得不怎麼樣。」他似乎這才注意到我的穿著,冷冷地上下打量了我幾眼,突然伸手朝我頭上探來。
不是吧,居然動起手來了?
我一驚,下意識地一低頭,縮起了肩大叫:「君子動口不動手!」
他的手明顯停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接著往前伸。
「平南,」我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小聲求饒:「下手的時候,可不可以輕一點。」
我承認,我的確是沒有骨氣了一點,好在我不是革命戰士,平南也不是什麼外人,咱的骨氣還是留著下回再用吧。
「呵呵,這個扮相,倒挺別緻。」他發出低低地嘲笑。
「嘎?」什麼意思?
我倏地張開了眼睛。
他慢條斯理地從我發上拈下一根枯草,送到唇邊,輕輕一吹,草屑飄然落下。
那姿態,竟詭異地透著幾分性感。
「呃,京城裡最近流行。」我的臉嘩地紅了,隨口亂謅。
「哦,」他若的有所思地望著我,慢慢地重複:「京城裡流行,嗯?」
糟糕,我好像說錯話了!
「嘿嘿,開個玩笑,玩笑而已。」我強裝鎮定,力圖挽救。
可惜,成效似乎不佳。
他,好像已知道我藏身京城了。
唉!我這一著急就亂說話的毛病,還真得改改,鬱悶ing……
「江姑娘好像很幽默。」他冷笑。
「一般,」我打了個哈哈,為免言多必失,決定速戰速決:「我正要找你呢,你在這裡就最好了。」
「是嗎?江姑娘找我什麼事?」他的態度依然很冷淡,但扣住我手腕的力道卻絲毫也沒有鬆懈的意思。
他一直跟我撇清關係,我也不好再硬裝熟。
而且,我也沒有那個美國時間跟他在這裡耗,可鳳還在京裡等著我呢。
既然事情辦砸了,還是早點回京吧,省得她擔心。
「沈捕頭,」主意打定,我嚥了嚥口水,依依不捨地把那紙價值五萬兩銀子的楔約高舉過頭頂:「不好意思,弄丟了你的小金人,這銀子我本來就打算還給你的,你拿走吧。」
算我倒霉,白跑一趟,唉!
「你~」他怔了一怔,捏著那張楔約,又氣又笑地望著我。
「好,現在我們總算兩不相欠了,再見!」我乘機摔脫他的手,頭一低,從他腋下鑽了過來,預備再一次撒腿狂奔。
「十七~」他的聲音從身後低低的傳來。
這一聲十七,滿含著柔情,叫得我心一顫。
我呆住,腳突然變得千斤重,怎麼也邁不出去,定在了原處。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他低歎。
我回首,他表情陰鬱。
「那,」我腦子一熱,一時忘形,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你為什麼要等?」
他為什麼要這麼傻?
不是為了這五萬兩,我的確打算一輩子都不再來洵陽。
如果我不來,他是不是打算在這裡等一輩子?
「十七,你瘦了。」他不答,踏前一步,探手來觸我的頰。
我退了一步,下意識地偏頭躲過他灼人的目光:「呃,女人瘦一點好。」
一絲感動,緩緩地自心底升了起來。
他,還是關心我的呢。
「是不是因為我?」他再逼上來一步。
「呃~」我只能心虛地再退。
說實話,最初那一個月,的確有些想他。
可是,後來就……
唉,相比他的堅持,我似乎太過涼薄。
「還是,」他再上前一步,把我逼到退無可退,話鋒一轉,冷著嗓子道:「因為你做了虧心事,擔心被人追債上門,夜夜碾轉,不能成眠?」
「嘎?」我瞠大了眼睛,紅暈迅速佈滿了雙頰。
原來,是我會錯了意。
他這般與我周旋,為的只是他家傳的寶物。
也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我憑什麼要求他始終如一的待我?
「廢話少說,」他伸出兩根手指緊緊捏住我的下巴:「東西呢?還給我!」
我想要掙脫,但他的手勁大得出奇,似乎想要把我的下巴捏碎,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也沒有。
「平南,」我努力忍住心酸,坦然地看著他:「東西不在我身上。不過,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會找人把它送回來。」
「哈哈哈~」他像聽了天下最大的笑話一樣,仰天大笑,並且一發不可收拾,笑得樹上的積雪都簌簌而落。
「你,笑什麼?」我忍不住生氣。
這一次,我沒有騙他。
小金人身上的穴位,我已背得滾瓜爛熟,於我已無多大用處,於他卻是傳家之寶,有著特殊的紀念意義。
我是真的打算歸還他的小金人。
「小騙子,你以為我還會信?」他笑夠了,這才凜著容,冷冷地俯瞰著我。
自做孽不可活,我算是自食惡果。
明明都知道,可是,看著他絕決而冰冷的眼神,一絲尖銳的痛楚為什麼還是從心頭隱隱地掠過?
「那,我要怎樣做,你才會信?」我咬了咬牙,掩住那絲苦澀,淡淡地問。
「說實話,」他望了我很久,久到我以為自己變成了化石,才慢慢地答:「不管你怎麼做,我都不會相信。」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難堪地漫延在我們之間。
他頓了頓,這才拖長了聲音,接著道:「除非~」
「除非讓你親手拿到小金人?」我苦笑著接過話頭。
「別告訴我,它不在你身上?」平南挑了挑眉,冷冷地斜睇著我。
「不信的話,你搜。」我神色木然,隨口答。
他眉心一跳,黑眸裡隱隱有怒火閃動,咬了咬牙,道:「別以為我不敢!」
「我向來知道你勇氣可嘉。」我垂眸望著結冰的湖面,冷冷地答。
「江小婭!」他低吼,大掌倏地探向我的胸口。
我閉上眼睛,淚水終於滑下,無聲地滴落到他的手背。
「收起你的眼淚!」他怔了一下,狂燥地厲聲怒叱,手卻終究還是停在了我的胸前半寸,不再向前:「別以為可以讓我心軟,那對我沒用,我不會再上當了!」
我努力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武裝起自己,再抬頭已是一臉平靜:「再怎麼解釋也沒用,不如,你跟我一起回京去取。」
「哼,別裝大方,」平南冷笑:「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是要跟著去的。」
「那,走吧。」我不看他,只看著湖面上那一輪日漸西沉的夕陽。
「你去哪?」他滿臉警覺,一把拽住我的手:「別想溜!」
「回京。」
「現在?」他抬頭望了望天。
「嗯,」我任他握著手,淡淡地道:「你不是說越快越好?」
「是,我一刻鐘也不想跟你多呆!」他嘲弄地望著我。
「我知道。」
明知他是故意氣我,還是忍不住要受傷。
我崩著臉不讓心痛流露到臉上,冷冷地催促:「快點吧,要趕在關城門之前出城。」
「你打算,用腳走到京城去?」沈平南吃驚地望著我。
「我的馬,寄放在城外的鄉人家。」我耐著性子解釋。
「想得還真周到。」他嘲弄地瞄了一眼我的奇裝異服,忍不住刺了我一句:「錢對你來說,真有那麼重要?」
「嗯。」我漫應一聲,沒有多做解釋。
通常會這麼說的人,都是自小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不知掙錢的辛苦。
自從發現這個小金人之後,我就從來不敢小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