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兒,我見到璃兒了!」母后拉著我的手,含著眼淚說。
萬萬沒有想到,父皇連用三道金牌,把我從洵陽召回,居然是為了這件事情。
我心情沉重,不知該如何寬解她。
蕭雪璃,龍御王朝的長公主,我的十七妹。五歲那年,隨母后去報國寺祈福,被一白衣蒙面男子劫走,在大內侍衛的圍追下,慌不擇路,帶著她縱身躍下飛雪崖。
至今,已逾十三年。
自那之後,母后便頻繁出宮,每次回來都會說遇到了璃兒。
每次把皇城鬧個雞飛狗跳,證明只是空歡喜一場後,母后便會大病一場。
「這次是真的,」母后神情焦灼:「謙兒掌管刑部,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母后,」我柔聲安慰:「你在哪裡遇到永福?兒臣去查。」
「在飛雪崖啊!」母后一臉熱切,大大的眼睛裡含著希翼:「母后會在那裡遇到她,是冥冥中上天的指引。」
我啞然。
十三年來,每一次母后瘋顛,都是因為永福,而每一次的邂逅都在報國寺。
「謙兒,」母后聲聲泣血:「這一回,我看到了她,聽到了她,還親手摸到了她。母后沒有病,你要相信母后,你的妹妹,我的璃兒,龍御王朝的長公主,永福真的回來了!」
「是,母后好生將養,兒臣去查個水落石出。」我躬身告退,讓垂手候在殿外的御醫進去請脈。
「謙兒,一定要把璃兒帶回來。」母后的聲音淒厲而哀婉。
我低歎一聲,疾步離開。
「趙公公,那日是誰陪母后去的報國寺?」我皺著眉頭問侍候母后起居的趙公公。
「回七王爺的話,是雲統領。」
「去把他找來。」
「雲統領已在殿外候傳。」趙公公躬身回話。
「讓他進來吧。」我返身進了茗香居。
「參見七王爺。」雲千洛來得很快,想是早有準備。
「雲統領,知道本王找你所為何事?」
「屬下不敢枉加揣測。」
哼,果然一旦為官日久,就變得圓通狡猾。
「那日母后去飛雪崖是你負責警戒?」我決定不再兜圈子,單刀直入。
「正是屬下。」
「這麼說,母后所遇見的女子,你也見過咯?」
雲千洛神態恭敬,答案卻模稜兩可:「這個……不好說。」
「混帳,見便見了,沒見便是沒見,有何不好說?」我凜容,冷冷掃了他一眼。
「當日那名女子以紫色紗巾蒙面,所以,屬下雖見其人,卻未窺其貌。」雲千洛說話謹慎,看來今日的應答之詞經過周詳思慮的。
「母后與那女子都談了些什麼?」我皺眉,再問。
「閒話家常而已。」
「事後,雲統領沒有派人跟蹤,追查她的來歷?」我冷笑。
以他的圓滑及老到,怎會預見不到日後追查起來,他必會被我盤問。是以,他應該早有因應之策。
「慚愧!」雲千洛額上滴下汗來:「派去的人手在追蹤的途中被人打昏,扔在了暗巷之中。」
「哦?」這倒頗出我的意料,我挑眉一笑:「遇到勁敵了?」
事情似乎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吳槐在眾侍衛中身手,反應皆算上佳,且經驗老到,沒想到這次卻失了手。屬下辦事不力,請七王爺降罪。」見我面帶微笑,雲千洛神態漸轉惶恐。
「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對這次飛仙崖所遇女子,雲統領是一無所知咯?」我啜了一口茶,越發笑得和藹。
「也不是完全無跡可遁,」雲千洛舉袖輕輕拭汗,語帶遲疑:「只是……」
哼,這般奴才,個個都是如此,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並不著急,慢條斯理地望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只是,這些話都是那女子自述,因此可信度有待商榷。」
「且說來聽聽,是否可信,可信度有幾成,本王自會判斷。」我冷笑。
事到如今,還在想著如何推脫責任,這狗奴才該殺!
「是,屬下愚魯。」
「說吧,是什麼?」
「她自稱是洵陽人,名叫姬月影,今年十九歲,此次是隨親入京……」
「等等,」我眉心一跳,打斷他,追問:「你說她叫什麼?」
「姬月影。」雲千洛狐疑地望向我:「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姬月影是洵陽名妓,且於兩個月前離奇死於王府的靜心園的佛堂之中。她的屍身我親眼瞧見,杵作解剖之後,業已葬於洵陽城外的亂葬崗中。
她又怎麼可能在半個月前來到飛雪崖與母后邂逅?
必是有心之人假冒她的名諱,故意接近母后,想引起母后的注意。
只是,天下如此之大,為什麼偏偏要冒姬月影之名?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難道,母后已被紅袖宮的人盯上,意圖藉機接近她?
一念及此,我週身冰冷不寒而粟。
「王爺,王爺?」雲千洛滿心疑惑。
「沒什麼,你下去吧。」我揮了揮手,讓他退下去。
「七王爺,容貴妃有請。」張公公站在門邊,這時才敢進門相請。
「她?」我皺了皺眉,心中有些不悅。
容貴妃?如果料得不差,必是她那不爭氣的弟弟又惹了什麼事非,她央我出面替他擺平。那個惡少,仗著背後有朱將軍與容妃這兩座靠山,橫行京城,向來肆無忌憚,吃些苦頭,也是應該的。
我才懶得管他的閒事,沒的惹來一身腥。
「本王舟車勞頓,身子有些乏了,你轉告容娘娘,改日再去婉華宮請安。」我想了想,婉轉推脫。
「七王爺~,這……」張公公面露尷尬。
我裝做沒看到,起身出了茗香居。
「七王爺,請了。」誰成想,容妃娘娘竟在廊下等候,見我出門,迎面攔住了我,曲膝行了個禮。
「容妃娘娘請了。」我回了禮,這才抬頭見了容妃,不覺心中微訝。
今日的容妃,淡妝素裹,容顏憔悴,面帶淒涼之色,全沒了往日的艷麗妖嬈和萬丈凌人之氣。
看來,朱公子此次闖的禍事不小。
我心下躊躕,越發不想管這樁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