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如此怒不可遏,無非是怕他反水告密,這正是他們的悲哀之處。風嘯明白自己的處境,開弓沒有回頭箭,倒是敏感的特務頭子神經過敏。
門外傳來烏鴉的叫聲,這群傢伙笑不出來了,渡邊更加脾氣暴躁,警告他不要亂猜,慌神的鬼樣子著實好笑。
「是!」風嘯捂著臉抬起頭,忍氣吞聲地用中文應道。
「你最好別耍花樣!」渡邊冷笑一聲,湊到跟前打量著他,揪著領口厲聲說道:「先離開這裡一段時間,到了地方好好幹!如果你是個孝子,就將孝子做到底!」
小澤後院的死屍,那慘不忍睹的惡夢,瞬間回到他的腦海。風嘯渾身一激靈,淚眼濛濛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父親在你們手裡,你覺得我敢嗎?」
周圍人笑著散去,這次的笑聲沒有遮掩,明顯得令人髮指,分明在嘲笑他的自尊。風嘯已然認命,一條路走到黑,強忍著笑聲的奇恥大辱,以不變應萬變。
渡邊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把鬆開他的領口,說了一通秦鵬的故事,極盡侮辱之能事考驗他。坦白說,他與小澤的意見相左,很希望幹掉他,便用激將法逼其反抗。
嘲笑、話裡有話地諷刺,甚至耳光伺候,一幕幕讓他想起武漢的日子,提醒他早已見慣的慘景。他不想麻木下去,但必須裝孫子。
「你這個漢奸!我當初怎麼會愛上你呢?」此時此刻,寧願被獨艷指著鼻子罵,也不願承受日寇的刁難。充耳不聞的唯一方法,莫過於假想她的存在。
「你真不是個男人!」獨艷花容失色,怒氣沖沖地離開他,臨走時回頭一瞥,竟還是那麼好看。
「哼!」渡邊瞪了他一眼,轉身命令眾人解散,房門一關,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只好拽過枕頭狠抓,自打一個耳光。
「長官,這個人與上官弘、秦鵬不太一樣!」私下裡,高橋有些疑神疑鬼,低聲說出自己的感覺:「不貪財、不貪色,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小澤長官還重用他,我實在無法理解!」
「不要胡亂猜想上面的用意,努力為帝國事業盡忠,才是你唯一的想法!」渡邊心裡也犯難,但不能質疑上面的決定,也不能讓部下心亂,板著臉教訓道:「其他的胡思亂想,統統給我收起來,聽到沒有?」
「是!」嘴上這樣回答,頭低得再深也抹不去疑慮。
「至於你擔心的事,我也曾經擔心!可現在無需害怕,別忘了姚家老頭是個籌碼,他不敢懈怠,更不敢背叛!」渡邊雙眼一瞇,貌似胸有成竹。
話音剛落,沉浸在自鳴得意中的他,突然心境不太好,加之門外的烏鴉飛過,心生不悅地叫道:「這兩天怎麼回事?畜牲搗亂,害我們出師不利!」
風嘯聽得清清楚楚,猛地放下枕頭,一拳砸在床上,發出低沉的冷笑。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驚醒了無名火困擾的傢伙,一個神秘女人匆匆進來,關門前左顧右看,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
拿到了機密文件,這個比美惠子潛伏更早,獨自隱藏在軍統內部,內線中最孤單的人,將東西遞給渡邊,膽戰心驚地說道:「好險啊!」
渡邊聞聲大驚,從未聽過她這樣說話,意識到可能的危機。高橋已經迴避,他們無需避諱任何人,低聲交換情報,竊竊私語。
「這個女人陰魂不散,真是個厲害人物!」渡邊長舒一口氣,盯著風嘯房間的門,下意識地冒出一句:「難怪他暫退一時,瞭解她的人果然不一樣!」
「你是說千葉草嗎?」田川桂子察言觀色,鎮定地小聲問道:「他也沒能成功!這個人可靠嗎?」
渡邊確信地回過頭來,鄭重其事地點著頭:「就是他建議暫緩行動,等敵人疏於防範再說!」
桂子見怪不怪地冷笑著,眼睛充滿殺氣:「真是一路人!許獨艷那麼聰明,他也不差嘛!早知道是這樣,姚家老頭早該捏在手裡!」
渡邊聽罷,陰冷地盯了她好久,桂子與他眉來眼去,不等他動手動腳,便一溜煙地走了。離開之前,回眸一笑,勾起了他的饞蟲,直勾勾地看著她。
「還是從前自由,我可以與你親密無間!」回憶潛伏軍統前的歲月,他有些不甘心,想像著她衝著自己拋媚眼,兩人相擁而眠,驚呆了好一會兒。
「長官,該睡覺了!」高橋試探地走上前,好奇不已,低聲說道:「我來守著電台吧!」
這才回過神來,好像從夢遊中驚醒,立刻故作嚴肅地吩咐幾句,倉促的一本正經,掩飾不住驚慌失措的情緒。
局長抓不住她們的把柄,尤其是不太聽話、能力優秀的獨艷,用也不是,害也不是。不久便找她談話,借口安全問題,安排她回家休長假。
誠然,風嘯沒有抓住,她每時每刻都很危險,看出了他的用意,卻沒有理由不執行命令。獨艷實在放心不下,如果她本人離開,風嘯不出現就抓不住。何況,一旦她長期呆在家裡,說不定會牽連家人,想到嫂子有孕在身,不由得汗毛倒立。
「千葉草曾住在我家,寒舍豈不是時刻處在危險之中?」獨艷真的害怕了,不失分寸地請求:「與其那樣,不如讓我繼續工作,您覺得呢?」
局長不能不考慮,經過一番虛偽客套,論理說不過她,只好退讓一步:「要不,給你辦出國度假?」
「出國度假?」獨艷腦筋轉不過彎,頗為不解地笑道:「我在國外沒有親人,如何度假?」
「哈哈,安排你赴美休假而已!」局長冠冕堂皇地笑著,打著保護她的旗號,以便重用心腹:「不妨去華盛頓,那裡是你的實習地,熟人一定不少!實在不行,可以找湯姆的父母家人嘛!」說著,順勢開個玩笑:「大活人還能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