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依舊勸她看病吃藥,獨艷清楚地告訴她原因,寒萱恍然大悟。
「山下信子被俘,敵人還不知道!敵台密電已經流露出疑惑,在抓到漢奸之前,千萬不能出現任何情況!」獨艷嚥下一口氣,感覺口中的血腥味殘存,疾風驟雨仍舊發狂,吹來的涼風有些冷,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包括我剛才的狀況!冒牌貨失蹤了,我又病了,一旦傳到敵人的耳朵裡,渡邊那幫傢伙能不懷疑嗎?」
「你生病了,難道風嘯也會懷疑?」寒萱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又傷心地摀住嘴。
「他不是風嘯,是日寇手下的千葉草!」獨艷決絕地看著她,鄭重其事地說道:「請不要提他的名字!他是漢奸!」
南山別墅區,一聲響雷劈倒了樹木,所幸各個公館附近沒有樹,但那致命的聲音,傳入了風嘯的耳中。其他人都沒聽見,唯獨他全身戰慄,嚇得筷子掉在地上。
「風嘯!外面下大雨呢,別害怕!」許夫人善解人意,女兒的態度令其失望,只好竭盡所能地對他好,彌補內心的愧疚。
事實上,她有些話沒有宣之於口,大家都明白,卻不忍心提及淪陷區的悲慘,以免觸動他的惡夢。
面對伯母的慈祥,許家人的盡心竭力,他的負罪感更重了,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甚至擔心獨艷隨時會突然回家,指著他的鼻子興師問罪。
「對不起,是我膽小!」他只好唯唯諾諾。
獨艷躺在床上,靜靜地閉上雙眼,雷雨陣陣充耳不聞,一想到他正在家裡欺上瞞下,便氣不打一處來,眼角溢出清淚兩行。
她沒有去食堂吃飯,寒萱為她打了一碗雞湯,到處說她淋雨著涼,吐血之事隻字未提。
「哎呀,風嘯的牌技不錯嘛!」次日上午,許公館客廳裡,外婆一邊碼牌,一邊笑呵呵地講故事:「你不知道,獨艷就是高手,留學之前還總是贏呢!哎,可惜現在忙得很,連家都很少回!」
話音剛落,才發覺說錯話了,老人家趕緊自嘲一番。畢竟在家人眼中,是獨艷辜負了他,殊不知另有隱情。
陳錦與婆婆互換眼色,一唱一和地哄他開心,不希望獨艷的影子惹他心煩,但無論他怎樣強顏歡笑,終究改變不了傷痛的內心。何況,如今他更擔心同謀,信子很久沒有消息,竹內揚子發報催促,他著實心慌意亂,無暇應付了。
「獨艷近來沒打電話,大概是因為我吧?」他明白長輩的苦心,不僅想探聽她的近況,也想知道她是否牽掛自己,便試探性地問道。
「這孩子真不懂事!」許夫人反應很快,陳錦尚在猶豫,她乾脆利落地發了話:「再忙也該來電話問候一下,別說我們是長輩,你們倆好不容易重逢,她居然如此冷淡!」說罷,察言觀色地安撫道:「孩子,你不要難過了!過些時日,伯母給你介紹個姑娘,比那不懂事的強百倍!」
陳錦與她唱雙簧,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配合得煞有介事:「媽,話不能這麼說!獨艷忙得要死,還不是保家衛國!」扭過頭笑盈盈地說道:「風嘯,她的心裡一直有你!她會回心轉意的!」
「你們跟著起什麼哄?」外婆一邊出牌,一邊撅著嘴笑話她們:「孩子們那麼大了,莫非沒有頭腦,不會做事嗎?」
風嘯聽出弦外有音,老人家想得深看得遠,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但他終究覺得委屈,出了一個「白板」,話裡有話道:「沒有獨艷的日日夜夜,對我而言白板一塊!我只是沒想到,她到底找到了愛人,我替她高興!」說到這裡,他表面平靜如水,但臉色甚是難看。
「六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果你們有緣,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陳錦出了一個「西風」,長歎著吐露一句:「其實,她真的沒有忘記你!」
「留學之前那兩年,這孩子什麼都不說,有事憋在心裡,可我們都看得出來!」做母親的忍不住說了實話,回憶著女兒的艱難歲月,出牌不當:「你們可能真的沒有緣分!你放心,我們會為你做主的!」
風嘯無話可說,心裡雖然有幾分慰籍,但無法忘記她的冷漠,她那殘忍地推拒,一個勁兒地搖著頭:「謝謝伯母!但我真的希望,她能與我好好談一下!」
「不管怎樣,你們以前訂過婚,獨艷從來沒有放下過你!」母親半天沒有出牌,不顧外婆的催促,停下來告訴他:「她可以不說話,但我能看穿她的心思!或許是怕傷害現有的人,所以才會對你那樣!你不要誤會她呀!」
陳錦在旁敲邊鼓,坦白說,家人一直都認可他,傳統觀念上希望兩人復合。婆媳倆猶如一台戲,「輪番轟炸」之後,風嘯反倒彷徨不已,越發害怕面對她。
「我說你們有完沒完?」外婆抓起牌來放下,一聲厲喝打破了寂靜,也打斷了她們的多愁善感:「要不要繼續出牌?風嘯已經說過了,兩人應該找機會談談,你們倆起什麼哄?都是鬼子造的孽!你們坐在家裡催逼孩子有用嗎?出牌!」刻意用牌敲了一下桌子,示意她們順其自然。
風嘯寄人籬下,自然不好意思反駁外婆,只好假裝無所謂地笑著,看似專心打麻將,實際心思全亂,獨艷的影子時隱時現。
只見,他一邊研究牌局,審時度勢,一邊煩躁地托著下巴,唉聲歎氣不斷。
輪到他出牌了,居然木然地不動勁,許夫人叫他不應,外婆看出他心不在焉,用牌使勁敲了敲桌子:「傻孩子,該你了!」
他這才回過神來,撓著頭勉強笑了,旁邊的婆媳倆面面相覷,臉色黯然。
恰巧此時電話鈴聲響了,風嘯本能地豎起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卻不明白為什麼。張嫂接過電話,原來是獨艷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