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理喻!」負心的男人不可靠,可惜佟霜當年得意的時候,偏偏忘了局長妻妾的苦,如今面對新人奪寵,才體會到苦澀的無助。
「我不可理喻?」見他來回踱步,坐立不安,她便緊隨其後,聲聲血字字淚般地討債。訴說著三年以來的委屈,甚至同情他家中的女人,威逼其立刻給她名分。
「不可能!」一不做二不休,他乾脆轉身威脅,言語之間毫不留情:「你也不照照鏡子,我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要我納你為妾,娶一個舞女進門,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既然嫌棄我的出身,當初為什麼要招惹我?為什麼要把我弄到軍統局?為什麼要把我養起來?」絕望的女人發瘋了,一邊推搡著他,一邊泣不成聲地控訴著:「我不是舞女,我是你的秘書!你不能瞧不起我,更不能始亂終棄!」
「夠了!」腦子裡一團亂的他,用力扳住她的肩,力道令其叫痛:「我能讓你當秘書,也能把你送回舞廳!我能把你養起來,也能把你轟出去!別忘了,沒有我就沒有你的今天!」
獨自躲在廁所裡,她的哭聲低沉淒厲。如果只能作為玩物,永遠上不得廳堂,先前的努力前功盡棄,何必繼續耗費青春?如果汪瑩碧俘獲了他的心,自己則淪為棄婦,豈不是天大的笑柄?今後如何面對人生?如何面對家人和朋友?如何應付周圍人的唾棄?
想到未來的種種不測,她終於低下了頭,在悔恨中糾結著,計劃著步步棋局。
山下信子手段高超,日本特高課的訓練中,既有房術教育,又有若即若離的功夫指導,難怪她牛刀小試,便初戰告捷。
作為情場高手,雖沒有代子的魅惑功底,但表示出種種慇勤,卻從未過於主動,也沒有迅速委身,不由得令情場得意的局長一籌莫展,進而窮追不捨。
回家的路上,走在林蔭小道上的她,一邊盤算著周密的計劃,一邊思念著國內的親人和男友。深諳魅惑之道的她,一直吊著他的胃口,不像其他女人那樣寵他,分寸把握得當。
天氣好不容易涼爽,一陣微風吹來,她本能地仰起臉,感受著初秋的意境。但街上報童的叫賣聲,令她的心擰成一團,眼前的上下坡看著累人,卻是回家的必經之路。走過這條小道,才能通向大道,幸好已經習慣了這裡的地形,百無聊賴地向前走。
「頭版頭條:太平洋前線日軍節節敗退,日本本土的軍工設施屢遭轟炸,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報童歡快的聲音越來越近,她的步伐也就越來越不穩,走到街角的民房之間,不得不扶住牆,僅僅為了撫平內心的傷口,唯恐倒下。
「東京木屋,點火就著!看日寇軍工遭天譴勒!」信子再也無法忍受,低著頭疾步穿過馬路,朝家的方向走去。
儘管一路狂奔,附近的老人們以為她不舒服,好心好意地問長問短,她只好笑臉相迎,極盡敷衍之能事。直到關上房門,心才終於放下,但報童的叫賣聲,始終回想在耳際。任憑她如何努力,不僅無法揮走,反而越發振聾發聵。
於是,手提包被甩在地上,她拚命地拍打腦袋,甚至不知道疼痛。裡屋的眼睛,隔著虛掩的門縫,看得一清二楚。
她明白這是幻覺,可以說是連戰連敗的恥辱感。為了緩解壓抑的痛苦,她拚命地轉換思維,想像著魅惑局長成功,將前方機密悉數盜取,回國後享受著空前榮光。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報童的聲音,仍舊迴盪在腦海中,甚至令她心神不寧。
「不要聽他們胡說,我們沒有敗,從來都沒有敗!」隨著一聲狂傲與可憐的嘶喊,她終於安靜下來,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只見,她緩緩坐下喝水,揉了揉太陽穴,一副憂心忡忡的姿態。風嘯看在眼裡,記憶又回到了當年,每次聽到國土盡失的消息,獨艷就是這個動作,神態如出一轍。
「軍統局長得到你了?」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伴隨著開門聲,讓信子無所持從,打了個寒顫地看著他,順勢整理著髮絲。
「至於那麼誇張嗎?」抵達重慶的日子,他被變相監禁在這裡,不許出門,不許見人,只好將一腔邪火出在她身上。
見她臉色陰沉,不把他放在眼裡,便衝上前捏著她的下巴,不動聲色地低聲問道:「除了美人計,你們這些人黔驢技窮!裝什麼清高?充什麼貞節烈女?」
「日本沒有烈女,不像你們國家的女人,好像為旁人的嘴而活,為了一塊牌坊而活!」本來就心情不好,年輕氣盛的她,不管不顧地放下杯子,一把甩開他的手,站起來挑釁道:「你有臉拿我開心嗎?為了活命,你還不是為帝國辦事,甚至要刺殺最愛的女人嗎?」
「你們拿我父親的命逼我,換作是你能無動於衷嗎?」一面為父親擔心,一面對獨艷有愧,在矛盾的思緒中,他的心被撕成兩半。
信子徹底閉了口,無言以對之餘,理虧地逃到屋裡。
「你們都是畜牲!拿人彘來要挾我!卑鄙無恥的畜牲!哈哈哈哈!」屋外的他大聲嘶叫,恐怖的叫聲令她心頭一緊,甚至有股做賊心虛的感覺,忙不迭地撲到床上,用枕頭壓住自己。
「我的獨艷!如果沒有你們,我早就與她比翼雙飛,郎才女貌,相敬如賓地過日子了!」瞭解她不會計較,他便放開喉嚨,扯開衣領叫罵:「毀了我們的生活,還要逼我作孽,你們真是王八蛋!」
信子越聽越生氣,盛怒之下,險些衝出門打他。畢竟身手不凡,風嘯不是她的對手,但潛意識中的理性,乃至些許不忍,終究壓下怒氣,更多的是同病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