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出現這種幻覺,他便反覆告誡自己不要相信,但隨著小澤的脅迫,自己的越陷越深,獨艷的冷酷越發頻繁,恐懼感與挫敗感交織。
縱然知道了內奸的下場,上官弘與秦鵬已成鬼魂,他仍舊抱著一絲幻想,父親的平安度日,就是他最大的奢侈。至於獨艷,他只好在心中道歉,甚至認為可以策反她,將來便可能破鏡重圓。
殘酷的現實,小澤冷冷的拒絕,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她不是上官弘,也不是秦鵬!她的才華與容貌一樣美,這種女人太危險了!絕對不可能棄暗投明的!」聽到這一想法,對方毫不留情地笑話他:「記住你的使命!你若殺不了她,她就會殺掉你!但願她不會在床上殺你!哈哈!」
正在此時,武漢上空響起防空警報,飛虎隊的轟炸機群又來了。小澤等人拉著他跑,他卻行屍走肉般地笑著,隨便他們推拽至防空洞。
自從上官弘與秦鵬正法,軍統上下提高了警惕,彷彿所有人都有嫌疑。一時間,特訓班出身的人,成了眾人議論的焦點。
獨艷正在辦公室埋頭苦幹,冥思苦想,卻聽到外面的聲音,竟是長舌婦以訛傳訛。
「聽說上峰準備徹查那些人呢!」
「哪些人?」一個非密檔管理員閒來無事,捧著茶杯,好奇地問道。
「還有哪些人?」傳話的居然是佟霜,一副小報記者的嘴臉,偷偷摸摸地四處觀望,貌似怕身後有人,幾個人圍在一起聽她說,語氣神秘異常:「當然是特訓班的那幫人!」
「不會吧?」喬致慧出身書香門第,同樣不辨是非,張口就來:「特訓班出身的人,個個都是軍統的尖子!就算出了個秦鵬,也不能證明都有問題呀!不過世事難料,多個心眼兒也沒錯!」
「就是,小心無大錯!」旁人的嘴張成O型,佟霜就勢添油加醋,連比劃帶嘲笑:「誰知道平日裡看起來不錯的,會不會就是幕後推手呢?牛麗琴好端端地自殺,上面無法徹查,說她殉情不太合理,說她通敵又不通人情!可她就那麼想死嗎?」說著,擠眉弄眼地話裡有話。
其他人不動腦子,條件反射地「哦」了一聲,旁觀者似的點著頭,幸災樂禍地笑著。
獨艷走到門口,聽得真真切切,雖然悲憤交加,但她們的話提醒了她。麗琴即使活著,恐怕難逃上面的糾纏,在有罪推定的背景下,沒有叛國證據也要定罪,僅憑她與秦鵬的關係。
想到這裡,秦鵬的所作所為固然可惡,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同樣的過錯,羅伊敢匯報上司,請求幫助,最終全身而退,秦鵬卻不可以。她甚至想像得出當時的窘境,正因為知道規矩,他才不敢像羅伊那樣,只好破罐破摔,直至被命運的洪流吞沒。
「特訓班的人尖子,說不定個個有才無德!」佟霜酸溜溜的一句話,點燃了她心中的不平之火:「出國什麼都學到了,除了如何擒拿敵特,還學會了放蕩不羈!哎呀,真是天下奇聞!」
「你小聲點!當心被人聽見,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那個管理員左顧右看,生怕有人突然冒出來,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到時候就尷尬了。
「怕什麼?」佟霜不避嫌地昂起頭,做作地撫弄著頭髮,故意顯示剛燙好的髮型,柳眉一挑:「有我在,你們不會有事的,大不了挨一頓訓唄!」
獨艷強壓怒火,很想息事寧人,畢竟特殊時期不宜內訌,無人敢擔保軍統內部沒有內奸,萬一傳揚出去,敵人會笑掉大牙。
麗琴逝者已矣,她不能容忍別人糟蹋她,更見不得有人閒言碎語,無端中傷戰友們。想當年出國的時候,他們都是嬌生慣養的孩子,遠涉重洋的同窗之誼,哪裡是庸俗之輩能理解的?
既然不願公然爭吵,她便咳嗽一聲,暗示不要言語過分。誰知,其他人都有所收斂,剛要離去卻被留住,佟霜的老毛病又犯了,忘乎所以便無所顧忌。
喬致慧拚命地使眼色,她卻不以為然,抱著文件夾的手,來回端詳著指甲油:「管他是誰,躲在屋裡咳嗽什麼?不如出來理論一番!特訓班不是出蕩婦,就是出漢奸,出國的人也不過如此!」
「你瘋了?」眾人瞠目結舌,想走卻不敢走。喬致慧見獨艷緩緩走來,僵硬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慄,連忙搖晃著她,額頭上冒出冷汗:「快別說了!」
「本來就是!」佟霜依然故我,大概知道身後的人是誰,心裡直打鼓,眼珠亂轉地強作鎮定:「不是未婚生子,就是和漢奸亂搞,誰知道她生前有沒有叛國?」
「你說人家生前叛國,可有證據?」獨艷雙目逼人,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句,自以為有局長靠山的她,乾脆不回頭地挑釁:「還用什麼證據?與漢奸有了關係,誰敢說她沒有嫌疑?」
「長官,我們先走了!」喬致慧目光閃爍,知道闖了大禍,連忙示弱地笑臉相迎,示意跟隨自己大家離開。
步子尚未邁開,獨艷字正腔圓的聲音,伴隨著諷刺的眼神,笑裡藏刀的面容,不怒自威地震懾著她們:「都別走啊!不是等著看戲嗎?」
眾人連聲否認,獨艷從未擺譜,也不曾張牙舞爪,但以靜制動的姿態,渾然天成的氣質,足以擊敗任何一個狂妄之徒。反觀淺薄的佟霜,如此議論特訓班的人,無非是借題發揮,宣洩嫉妒。
「佟小姐!」只見,她半憂半喜地看著她,一步步逼近這個女人,逼得她無路可退,死死地抱住文件夾,強撐著最後的尊嚴。
「未婚生子也好,與漢奸有關係也罷!這些能證明她們叛國嗎?」她的笑意,故意活動著手指的樣子,令對方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