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你真的能痛下殺手？」倒下的那一刻，微弱的記憶回到留學期間，暗中激情燃燒之後，捧著她的臉頰，狡猾邪魅地問道。
「當然！為什麼不能？」麗琴恢復了理智，用衣服蓋上身體，燦爛的笑容彷彿笑裡藏刀，夜色下襯托得更加特別。
其實，自從落入敵人的陷阱，今日的下場已然注定，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秦鵬死不瞑目，但始終帶著笑意，只有他知道她的心，無悔無憾地望著她。麗琴終於淚流滿面，跪倒在地，哭得昏天黑地。
「牛麗琴，兩名重要人犯由你擊斃，還用得著憲兵隊嗎？你無視條規，無視軍法！」同學們瞠目結舌，連獨艷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心裡埋怨她過於隨性，闖下大禍足以關禁閉，甚至開除出軍統局。
「來人！把她給我綁起來，帶回軍統局再說！」說時遲那時快，憲兵們剛剛從震驚中醒過來，便機械地執行命令。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請不要對女士無禮！」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寒萱意圖出面求情，卻被獨艷一把拉住，示意不要插手，否則不僅救不了她，還連累了自己。
不可否認，她觸犯了軍法，任何人的情面都沒有用。麗琴沒有丟棄自尊，鎮靜依然地抹去淚水，繳械之後跟著他們走了，世上沒有值得她留戀的東西，除了三個曾經不和，現在卻對她好的人，尤其是獨艷。
只見，她回頭看了一眼，獨艷的眼淚為她而流，再看看寒萱與雪怡，最終她留下完美的微笑。
在憲兵們的簇擁下，在同學們的震驚與同情下，她緩緩向卡車走去，直到突然跌倒，痛苦萬分地捂著肚子，冷汗直流。
「麗琴！麗琴！」眾人徹底明白了，她早已暗服毒藥，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面對殘忍的一幕，沒有人能狠下心腸，無動於衷。所有人撲了過來，獨艷抱起她的頭，一邊捏著她的脖子，試圖救她，一邊有心無力地哭泣，無助地質問她。
「我早就想死了，多活了那麼久，無非是為了擒拿叛徒！」麗琴的臉色鐵青，可見毒藥深入五臟六腑，已然回天無力。
望著眾人關切的目光，想起大洋彼岸的唇齒相依，那段日子她特別懷念，尤其是慘遭羞辱之後，懺悔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如今看來，當年的她過於淺薄了。
「對不起，獨艷！我不該嫉妒你！」麗琴用盡全身的力氣，艱難地張開嘴，當著所有人的面吐出一句：「原諒我，求你了！原諒我！」
獨艷淚如雨下地點著頭。終於，她了無牽掛地閉了眼，帶著對秦鵬的愛與恨，對母親的歉意與叛逆，走完了短暫而淒苦的人生。
「大家閨秀又如何？照樣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從小到大，沒有人真正欣賞我，至今仍舊如此，為何被人欣賞就那麼難？」回憶她高傲的質問，近乎武斷的怨毒，從前覺得她不可理喻，原來也是她的生活寫照。
她離開人世了，此時大家才想起她的好。畢竟是個閨閣小姐，有點脾氣不算什麼，即使咬牙啟齒的嫉妒，也不過是可憐的裝飾，為了掩飾內心的失意。
人群中抽泣聲此起彼伏，這淚水是發自肺腑的，可她永遠聽不到了。陪都上空的夕陽很毒，一向怕強光的她，坦然地仰視著天空，安靜地睡著了。
「我的女兒啊！你回來啊！」麗琴的遺體送回家門口，母親才明白自己的錯誤，氣話造就了無可挽回的錯誤，撲到女兒的身上痛哭不已。
父親的眼圈紅了，他必須支撐住，只有自己不被命運擊垮，才能安慰生不如死的妻子。
一聲驚雷，天降大雨，牛家父母不顧傾盆大雨，以最直接坦白的方式悼念女兒。與此同時，在軍統局辦公室裡，獨艷獨自一人站在窗前，凝望著雨水沖刷窗戶。
「歌樂山上的血跡，應該沖刷乾淨了吧？」想到三個人犯的處決地點，她不由得輕笑一聲。代子是死有餘辜的敵人，上官弘的人品實在不敢恭維，至於秦鵬，她多少有些不忍再想。
次日的報紙上，刊登著代子與叛徒的死訊，軍統授意各大報社，故意把事情無限放大，添油加醋，弄得滿城風雨。上官弘倒是孤身一人，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可憐秦鵬的父母家人，受到連累，連家門都不敢出。
「好！」小澤井一聽完計劃，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鼓掌。姜竹磬討好地收起文件，點頭哈腰地敬酒：「祝皇軍馬到成功！」
「乾杯！」隨著一聲碰杯，兩個狼狽為奸的人，放肆地大笑著。
「人家曾是癡男怨女，險些成為夫妻的人！」姜竹磬放下酒杯，隱憂重重地皺著眉頭：「小澤長官就那麼有把握？萬一他中途變節呢？」
「不會的！自從見識了人彘，他老實了許多，每天接受訓練，進步得很快哦！」
姜竹磬轉念一想，使眼色支開隨從，小澤也很給面子，讓左右人等退出，耐心地聽他出謀劃策，時而點頭，時而陷入沉思。
「依你所見，不能操之過急？」見他輕輕點頭，一向沉穩的小澤，果然有些沉不住氣，下意識地歎了一口氣：「此等奸詐女人，不除難解特高課的心頭之恨，也會給我們帶來更大損失！」
「除掉她是最終目標，可人家精於算計，年紀輕輕就知道防範一切！內線死前不是說過嗎？許獨艷敏感多疑，只要離開片刻，茶水就倒了再泡！若要刺殺成功，豈能是一天兩天的事？」漢奸頭子不緊不慢地告訴他，一邊說話一邊比劃。
「莫非她是神仙再世，除不掉了嗎？」小澤失去耐心，喘著粗氣，鬱悶不已。
「鄙人絕無此意！」姜竹磬假笑一聲，幫他倒上一杯酒，故作神秘地說道：「姚風嘯是她的弱點！可美惠子生前的密電裡說過，事隔六年，她早已把未婚夫拋在腦後，與美軍飛行員如膠似漆！」話到嘴邊留半句，眼神怪異地暗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