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情報?嗯,貌似是情報機關的工作吧?」陳納德隨機應變,表情輕鬆地聳著肩:「我負責飛虎隊的訓練及戰鬥部署,情報工作不歸我管!」說著,他的目光投向軍統官員們,戲虐地反調侃:「何況,即使我知道什麼,也不敢貿然透露!若機密不密,豈不是貽誤戰機?軍統的人雷厲風行,我可得罪不起!」
話音剛落,所有人哈哈大笑,軍統局長回過頭去,獨艷等人便收起笑容,拘謹得很。
陳納德倒是體恤他們,調笑地向他求情:「笑可笑之事,笑可笑之人!局長先生,請允許他們笑吧!」語氣頗為諷刺,胖子局長很是尷尬,無不從命。
獨艷臉色不悅,為防被人發現,微微低下頭掩飾著,但內心的不平靜氾濫開來,官僚們的外聖內厲,她早就看不慣了。沒想到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好意思表現出來。
寒萱同樣憋著一口氣,哪有心情聽人家說什麼,記者們的圍追堵截,她更是完全沒有聽見。雪怡被安排整理案頭,沒有露面,她便用餘光瞟著周圍,連忙給獨艷使眼色。
她明白了這層隱喻,重新抬起頭來笑容可掬,不卑不亢地站著。這些年輕人,在酷熱的木屋會議室裡,一動不動地按軍姿站立,彷彿幾座木雕,儼然長官們身後的點綴。
軍服的襯衣濕透了,他們能感覺到背後的溫度,獨艷和寒萱有些皺眉,任憑頭上的汗水滴落臉頰,把妝容弄花了。興華也難以忍受,後背彷彿負重不堪,而且是沉重的火爐。
在場的記者可以擦汗,非軍職人員可以扇風走動,但他們必須屹立不搖。
即使陳納德擺脫了記者,與軍統官員們握手問好,他們仍舊不能亂動。原以為不久便可移步,四處走走總比傻站著好受,可記者們似乎很難纏,矛頭指向軍統局長,沒完沒了地追問著,甚至有些不著邊際。
獨艷等著很心急,心裡暗笑記者少見多怪,居然問及敏感話題,秘密工作豈能輕易示人?陳納德剛剛說過,他們又追上局長問個不停。身為秘書的佟霜,面色冷若冰霜,不屑地看著這些人,熱得心裡直發毛。
終於打發了他們,在前呼後擁之下,重要人物禮貌地走出木屋,隨眾人認一下路。然而,記者們彷彿不太甘心,蕭孝標得到上司的眼神暗示,靈機一動地留住大家。
「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嘛!請不要無視我哦!」言語之間分寸得當,又不失幽默,變相拖住了記者們:「當然,只要不涉及情報機密,鄙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隨後,陳納德參觀了公開的辦公區,以及特工及工作人員的宿舍,最後帶他熟悉臨時留宿的住處。
「這裡的環境一般,委屈你將就兩宿!」局長的謙虛,沒有令他驚訝,反而習以為常,火爐的氣候不比昆明,眼神略顯不適應,但沒有影響心情。
「謝謝!幸虧我習慣了中國式謙虛,否則我會以為你是故意的!」玩笑開得不太恰當,眾人不自然地笑了,局長的臉色時陰時晴,彷彿有些在意,卻要笑臉相迎。
看著陳納德的表情,獨艷不由得心中暗笑,原來有關他的傳聞是真的,為人處事確有欠缺。明知道中國官員不好纏,就不該開灰色玩笑。
環視四周,一張木板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貌似簡約。此外還有書櫃,各類書籍陳列其中,琳琅滿目,兩幅字畫對掛著,為光禿禿的牆壁增色不少,凸現高雅情趣。
其實,此處是專門打掃出來,接待重要來賓或黃山高層的。陳納德心中有數,致謝之餘繼續調侃,弄得局長頗為尷尬,獨艷等人低著頭竊笑。
「女士們,先生們!要笑就大點聲,不要憋壞了!笑吧!」見他們個個屏聲斂氣,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他看了看身邊的胖子,試探地請示道:「可以嗎?」
無奈之下,他只好點頭同意,心裡還是拴著疙瘩,冷冷地回頭看著他們。
鑒於上司的壓力,這些人沒敢盡情歡笑,而是微笑地笑不露齒,連男生們也如此。寒萱與獨艷相視一笑,對陳納德的調笑之意,完全心領神會。那麼好的住處,晚上不言而喻的盛情款待,一切流程過於熟悉,難怪人家笑話!
回憶訓練營的結業典禮,國民政府的代表們,極不情願地入鄉隨俗,只能享用簡單的自助餐;尤其是剛到的那幾天,不得不掏腰包吃食堂,官老爺們的頹唐之色,她始終念念不忘。想到曾經的一幕幕,人家習以為常的事,他們卻臉色發綠,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悲!
在她看來,或許真如雪怡所說:在國內被寵壞了,佔便宜習慣了!
「哦,對於貴國特訓班出身的特工們,我一直很好奇!之前聽說他們文武全才,都是抗擊日寇的好苗子,可惜我無緣認識!」陳納德恢復平靜,低調地微笑道:「不知能否見見他們?」
就這樣,局長欣然讓出位置,指著身後的年輕人,一一介紹。畢竟是出過國門,見多識廣的人,從容地依次敬禮。既沒有多數軍人的拘謹,也沒有絲毫孩子氣,舉止得體,落落大方。
「尤其是這兩位!」只見,他頗為自豪地重點介紹,難掩激動之情,分別指著兩個人:「許獨艷!趙興華!如果華盛頓海軍情報部的人記得,他們不僅是實習生,太平洋戰爭爆發前,他們還是得力干將!」
「具體如何我不清楚,不過卡爾 西莫爾少將很欣賞他們!」陳納德的神情難辨,不知是故意地還是記性不好,皺著眉頭說道:「哦,我想起來了!你們就是海軍情報部的中國精靈!難怪名字那麼耳熟,我竟然想不起來了!」
聽到「精靈」二字,興華不由自主地笑了,露出羞澀的樣子。獨艷波瀾不驚,但沒有謙虛,委婉地提及珍珠港事件之前,含沙射影地提醒他,自己當年的堅持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