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道歉?」裡奧一邊開著吉普,一邊冷冷地問道,沒有看著她的眼睛,獨艷猜出他的心思,故作驚訝。
「犯錯的人是他,不是你,也不是門衛!」認死理的性情,讓她哭笑不得,卻正是她敬佩的一面:「即使他的軍銜高於你,也不是為所欲為的借口!將軍犯了錯,照樣要向士兵道歉!真不知道他哪來的底氣,更不明白你為什麼讓著他?」
「你不明白!」獨艷瞭解美國人,但從骨子裡明白中國人。無論她多麼高潔,畢竟要懂得人情世故,淡淡一笑:「我要給他面子,更是給蕭處長面子!」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總統都不能例外,何況你是上尉,他是少校!」裡奧徹底糊塗了,平日裡情報工作的精明,頓時一掃而光,眉頭緊鎖道:「規定需要大家遵守,他破壞了規定,應該他來道歉!為什麼要給他面子?」說罷,好奇地低聲問道:「這與蕭處長有關係嗎?為什麼涉及他的面子?」
獨艷啞然一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只能盡力說明白,但死心眼兒的他堅持己見。
「另外,恭喜你升為上尉!」爭執停止了片刻,裡奧突然勉強笑道:「希望你能升得更快!哦,還有興華!」
獨艷聽出弦外之音,怔怔地望著他,旁人覺得他們不是中國人,許多事好糊弄,其實他們什麼都明白。裡奧不抬眼皮,滿面怨氣地開著車。
「在你眼裡,我和興華與那些人一樣,是不是?」話音剛落,吉普車開進小水坑,突如其來的顛簸,令兩人猝不及防,幸虧抓住扶手。獨艷的心一沉,雙手抖了一下。
「你指的是哪些人?」裡奧學會了裝糊塗,加大油門開向上坡,彷彿與空氣說話。
「剛才看熱鬧的人!」
「廢話我不多說,中國不同於美國,人情面子隨時賣,不要太過較勁!否則,我在軍統就混不下去了!」見他繃著臉,咬著牙不說話,她不冷不熱地告訴他:「至少,我沒有像別人那樣,不敢站出來管,只敢竊竊私語!我終究變相維護了規定,做了些妥協而已!」
裡奧繼續開車,但不再刺激她,而是不住地扭頭看她,眼神滿是無奈與惋惜。
「望鄉茶館有何異動?」深夜的會議室,只有幾個接觸機密的人,獨艷揉了揉太陽穴,直白地問及部下。
劉宇等人負責盯梢,朝天門碼頭風平浪靜,茶館的老闆娘很少出門,但每逢夜間就會有動靜。大概是誤以為安全了,便大膽地在附近活動。
「根據收集的電波,信號及頻率仍是老樣子!」侯霖翻開筆記本,向蕭孝標與紀明匯報。
「長官,要不要我們立刻行動?」劉宇似乎按耐不住,躍躍欲試:「一鍋端了他們,省得費神費力!」
「時機尚未成熟,不可輕舉妄動!」紀明深思熟慮地搖著頭,耐心地告誡道:「重慶是全國抗戰的中樞,日寇在這裡肯定做了周密部署,與其端了他們,不如欲擒故縱!」
「我同意長官的看法!」興華直抒胸臆:「如果重慶敵特遭滅頂之災,難保日寇不會再派一批人來!到時候陌生的敵人,吸取了經驗教訓,重新洗牌,換個玩兒法,我們豈不是陷入被動?」
獨艷佩服他的想法,其實她從未想得那麼深遠,一下子茅塞頓開,雙手贊成。劉宇大大咧咧不在意,侯霖的臉上掛不住,頗有不悅之色。
坦白說,侯霖不是牛麗琴,更不是秦鵬,他不過是有點嫉妒罷了。無論是年齡,還是知識能力等方面漸漸落伍,對付日寇的方法過時,唯一的優勢就是資歷與經驗。
「哎,人家是留學歸國的,比你能耐理所當然,有什麼不服氣的?」對著鏡子發呆,他越發悵然若失。
午夜的小巷裡,一個黑影閃過,上官弘大驚失色,原來是黑衣打扮的美惠子。
「你是女鬼嗎?」男人家也會害怕,驚魂未定地摀住胸口:「這回又有何事?」
「哼,拿了我們的好處,辦起事來拖拖拉拉!」美貌掩蓋不住冷酷,她頓時凶相畢露,將其抵在牆角:「如果我是女鬼,一定咬死你!」
「雲馨!」上官弘張弛有度,假意服輸地笑道:「不是我不盡力,獨艷戒備心重,無從下手啊!」見其越發憤怒,他連忙補上一句:「常言道『人怕出名豬怕壯』,人家姑娘不是傻瓜,反刺殺反投毒的功夫了不得!」
「我不管!」看著她的神情,他意識到無法推托,猶豫不決之時,一句恨話刺激了他:「單說昨天的事情,倘若沒有她從中作梗,東西早就抄來了!你敢擔保她沒有看出破綻,裝糊塗暗中調查我們?」
上官弘心中一激靈,本能地長舒一口氣,拽了拽領帶,彷彿喘不過氣,但故作鎮定地堅稱:「可她沒有檢查包裹,應該不會有所察覺吧?」
「你不是說過她很聰明嗎?」美惠子叉著腰,笑裡藏刀道:「或許她欲擒故縱,猜到你不會冒險,才沒有搜查包裹!何況你是她的同仁,尚未拿到證據,豈敢打草驚蛇?」
「對呀,她那麼精明能幹,決不會輕易暴露的!」多年的內線生涯,上官弘從未如此驚慌,想到獨艷面具般的微笑,美麗的雙眸,優雅的氣質下深邃的心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所以,必須先下手為強!」只見,她冷笑地作個手勢,用抹脖子暗示。
兩人耳語一陣,上官弘同意她的想法,嘴角上揚地調笑:「主意不錯!禮拜天正好休假,湯姆肯定與她約會,嘉陵江畔是必經之地,到時候就看你們的能耐了!」
這個女人握緊拳頭,香港受辱浮現眼前,想像著對手倒在血泊中,不禁暢快地竊笑。
湯姆跑進軍統大院,吉普車停在大門外,燦爛的笑容難以抗拒,她找到了當年的感覺,微笑地揮了揮手,示意自己馬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