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慌失措,鑽到桌子下面,瑟瑟發抖。小陸氣得大罵鬼子,張嫂淚如雨下。桌子抖動得厲害,比地震還可怕。屋頂的塵土紛紛掉落,頂燈搖搖欲墜,壁畫大多掉在地上,摔得不成樣子,櫥櫃的玻璃被震裂,碎了一地。小環嚇得爬出去,不顧大家的阻攔,瘋狂地向門口跑去。
「小環,站住!回來!」爆炸聲此起彼伏,獨艷不顧左搖右晃,沒命地追上去,死死地拉著她:「你不要命了嗎?」
「獨艷,小環!」桌子下傳出聲聲驚叫。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彷彿瘋了一般,拽不過獨艷,卻拚命掙脫著:「爸媽和弟弟在家呢,我要回去!」
「回什麼家!你在重慶,他們在南京,你能回到哪裡去?!」她拼盡全力,抓住小環的肩頭,一句話澆醒了她。
小環頓時愣住了,淚如泉湧,任她拉了回去。就這樣,躲了一個多小時,她在心中反覆默念:我在重慶,不在南京,我回不去了!
直到周圍安靜如常,他們才敢探出頭來,蹲得太久,雙腿發麻,膝蓋酸痛。
「鈴」地一聲,電話鈴聲嚇了他們一跳。原來是孝廉打來的,焦急地問平安。
「哥,你那裡怎麼樣?」獨艷回過神來,聯想方纔的驚魂一刻,不由得汗毛倒立,呼吸急促地問道。
「放心,軍統局有防空洞!」
「給我!」母親瑟瑟發抖地拿過電話,劫後餘生般地哭道:「孝廉,我們都好著呢!你爸爸有消息嗎?要是有,馬上給家裡來電話!聽到沒有?一定先告訴家裡!」
陳錦本來身體不好,經此浩劫,一下子暈了過去。
安置好嫂子,獨艷默默走到窗前,隔著崇山峻嶺,遠處的市區燒成一片,火光沖天。此情此景,她不由自主地摀住嘴,淚水噴湧而出。
次日上午,憲兵隊來到南山別墅區,敲開了軍政官員們的家門,協助他們挖好防空洞。
「這裡是山區,有片片綠蔭罩著,敵機炸得到嗎?」回想昨晚的親眼所見,獨艷沒好氣地問道:「倒是市區,排排房屋,錯落有致,目標多清晰啊!不知敵機轟炸,老百姓往哪裡逃?有防空設施嗎?」
「這孩子,昨夜嚇傻了嗎?別鬧了!」許夫人見勢不對,趕緊出面圓場,一邊慍怒,一邊滿臉堆笑地道歉:「弟兄們見笑了,小女一時失態,還望見諒!」
「許夫人言重了!」對方愣了一下,低聲笑道。
「你去哪裡呀?」見女兒轉身就走,她高聲問道。
「出去透透氣!」她頭都不回,擺擺手說道。
「哎!」身後傳來一聲歎息。
幸虧她練過幾招,否則母親絕不會放她出門。一口氣下了山,便招呼一輛黃包車,沿著路邊行進。
深入市區,眼前的斷壁殘垣,老弱婦孺的哭天喊地,屍骨成堆,地上鮮血淋漓,足以撕裂她的心扉。終於,她再也看不下去,急切地返回南山。回到家中,她才意識到,雙腳已腫得走不動路。
入夜,母親為她上藥,板著女兒的腳,心疼地嗔怪:「重慶不比南京,上山下山,怎麼能穿高跟鞋呢?難怪腫得像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