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起當初，他便會顯露出內疚之情。此時，聽我娓娓道來，他便將我用力地攬在懷裡。「朕知道，平萱受了許多苦。」
「那些事早就過去了。」我說得雲淡風輕，貼著他的身子，手緩緩地撫上他的背脊。「可是陛下不好奇，後來的事情嗎？」我揚起頭，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容。
「後來查證，文夫人是被一個想爬上正妻位置的小妾設計嚇死的。」
他聞言，眉頭緊皺，不由得脫口而出：「你想說什麼？」
「陛下不是問臣妾信不信鬼神之說嗎？臣妾可以告訴陛下，臣妾不信，無論是文夫人還是林嬪，她們都是死於人手！」
「不要再說了。」他有些懊惱地轉過視線，我瞧出他是有些怒了。
「為什麼陛下不查？」我抱住他的身子，柔柔地說：「已有不少的證據可以指證幕後之人，陛下難道不願還後宮裡的朗朗乾坤嗎？」
他心跳如常，雙眼緊閉，似乎不願與我過多的糾纏這個話題。
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護住她。
「陛下如果是擔心安相的勢力，不如將真相透露給夏昭媛，夏太傅定會站子啊陛下的身邊。」
「夠了。」
床幃之內傳來他氣弱的聲音。
我微微愣住，這句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陛下……」
「夠了，平萱。」他的話語裡暗含祈求，透著哀傷。「她畢竟是朕十年的結髮妻子。」
我不再言語，背向他而臥。
因為是他十年的結髮妻子，所以他袒護她，那麼我呢？他有沒有一絲想袒護我的念頭。怕是沒有吧，此計落空，還得另謀他法。
夜還真的涼。
湖邊的桃花有些凋謝，就連柳絮也換成了翠綠的細長葉子，飄舞在風中。
身上的衣裳也隨之減少，昱泓偶爾也會一兩次在我面前提起鈭齋的才學，能讓昱泓真心佩服的才學。也是，他本就不是傳聞中只顧風流的永王爺，看來我為昱泓選的師傅並沒有錯。
緩步走出佛堂，自從那夜鈭謙口中說出那話來，他便很少來錦華殿，即便是來了，我也是無論如何都提不上笑臉。
撫上自己的臉，我還是惹他厭惡了吧。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我只要拿到我想要的東西，與他向來不是一條路。
拂過飄舞的柳樹枝，我停下腳步，湖的對岸重重疊疊的宮殿，而與我此時相對的正是金翹宮。算起來，該有多少日子未見她了，我那位柔弱的妹妹。
夏昭媛沉默地在我身邊站立，失去孩子的打擊讓她神色憔悴，身子也一直病怏怏的，總不見大好。原本淡然的風采，現在顯得更加的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她最近常常來佛堂陪太妃唸經，正是嬌艷綻放的年紀，在她身上卻只感覺到死一樣的寂靜。
「妹妹……」我偏過頭，仔細地看著她。
沉寂的眸子在看向對岸的宮殿時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
她對我的話恍然未聞，我思來想去，腦海裡浮現鈭謙的警告，然而話語哽在喉處，吞不下吐不出來。
「妹妹真以為此事就宋昭華所為？」
她聞言，孱弱的身子猛烈地一顫，如我預料地激動轉身過，拉住我的衣襟，目露少見的凶色。「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兇手到底是誰？」
問話，她啞然而止，似乎明白說了不該說的話。
她真的也在懷疑，依她的聰慧，她怎麼會相信兇手是宋昭華呢。
我反握住她的手，帶著蠱惑的聲音，慢慢地在她耳邊輕聲道：「妹妹，想不想知道真相呢？」
她眸子裡瞬間急劇流轉無數的思緒，那張恬靜的臉上更是猙獰地變換著。
「宮裡掩藏太多的真相，不是你不想與人為敵就可以永遠置身事外的。」
她悄然轉過身，背對著我，肩膀微聳，似在輕聲地啜泣。
我見到她的身影緩緩離去，彷彿一幅張開的水墨畫，點點的愁緒隨水暈染在潔白的紙間。
她沒有過多的追問，我亦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但方纔的那一幕，定能使她與鈭謙心生隔閡，對事實的真相產生懷疑。在巨大的悲痛過後就會染起熊熊的仇恨之火。
難道不是嗎？我望著靜溢的錦華殿，似乎聽到那飄渺的簫聲。
「娘娘……」清秀俏臉漲得通紅，還急喘著氣。
她不顧清雲的阻擋，越過她們，逕直走到我的面前，手指著湖的對岸。「娘娘，您過去看看吧。」
她這般失態，事情定不簡單，我剛準備轉身卻疑惑地回頭。果然，她的雙眼紅腫，似哭過一般。
「什麼事？」
她聞言，目光躲避，卻不敢說出口。
「到底什麼事！」我突然厲聲喝道，心中隱隱覺得不安，手藏在衣袖裡握得發白。
她猛然又哭了出來，惹來清雲的責罵。
她「撲通」一聲跪在我的腳邊，手頗為無力地拉著我的裙角。「娘娘，迎平姑姑她……」
迎平？我今早起來就沒見過她，也不知她去哪裡。
「你慢些說，迎平究竟怎麼了？」我蹲下身，輕撫著她劇烈顫抖的背，心中的不安卻漸漸變大。
「皇后娘娘昨夜傳了迎平姑姑去棲梧宮，今日一早姑姑就被……就被做成人彘，放在棲梧宮外的宮道上。」
眼前瞬間漆黑一片，我用手使勁地按住心的位置，那裡很疼，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挖出去一般，還帶著新鮮的血跡。
「娘娘……」周圍一群人忙過來扶住我，耳邊嘈雜不堪。
「放開本宮！」我拂袖散開她們，自己緩緩地起身，望向湖的對岸。「本宮要去棲梧宮。」
「娘娘……」清秀突然抓住我的裙角：「娘娘不要去……不要去……」她眸子裡閃爍著痛苦的神色，話語更像是喃喃自語：「很慘的。」
「就是慘，本宮才一定要去。」我不能放迎平一個人在那裡受苦，我要去接她回家。目光轉向錦華殿，又看向那座小屋，迎平，無論如何我都會帶你回家的。
「娘娘……」我甩開她們，大步地朝棲梧宮走去。
她這是在殺雞儆猴吧，想用迎平來警告我，不要我輕舉亂動，可即便如此，你也無須用這般殘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