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到她的寢殿,只按例請安時到過正殿,所以當我看見眼前的一切時便呆在原地,幾乎忘記掩上門。
滿屋子都是紅色,正面牆上貼著大紅的「囍」字,還有擱置著的喜燭,如同一間新房般。
「很驚訝嗎?」安後的聲音冷冷地傳來,我循聲看去,才看到她正坐在梳妝台前,慢慢地瞄著眉。
她穿著厚重的禮服,臉上也塗抹精緻,鳳冠帶在正中央搖曳著口中的夜明珠。
「陛下不曾來,姐姐何必畫得那般仔細?」她就算是再盛裝又有何用?鈭謙一向就不喜歡於她。
她手停了下來,嘴角浮出一絲笑意,又仔細地畫了起來。
我站在她的身後,看著銅鏡中的她,不似曾經見過的模樣,似一副新嫁娘的模樣,帶著一絲的羞澀。
良久,她終於描完眉,這才擺動衣袖轉身。
「妹妹終於來了。」
她一點也不意外我的到來,我隨她的笑容而微微笑道:「當然,妹妹當然要來看姐姐的慘況。」
「哈哈……」聽聞我這般說,她倒笑了起來:「妹妹真會說笑,妹妹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之人,想必來姐姐這座實際上的冷宮必定是有事,只是不知道妹妹所想的和姐姐我所想的是不是同樣的。」
「也許妹妹是來要你命的呢!」
她依舊淡淡地笑著,未動聲色。「妹妹就算想要姐姐的命,也不會是現在。」
「那倒也是。」我附和地點點頭。
「只是姐姐我沒想到,妹妹會如此晚才來。」她這麼說,就是早預料到我會來找她,那麼昭月台之事定不是為了誣陷我那般簡單。
「姐姐我一向都很欣賞妹妹,也一直都很想和妹妹合作,妹妹離宮半年,陛下盛寵淑妃,姐姐在想,也許妹妹對陛下而言可能不會那麼重要了。沒想到昭月台一事,陛下依舊如此寵愛妹妹,教姐姐放下心了」
果然,她並非如外界傳聞,因對我嫉妒所以設計陷害,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我在鈭謙心中有多重要的地位,然後才決定是否要和我合作。眾人眼中溫婉。不甚算計的安後實則比杜之薇還要厲害,所以當年她才成為太子妃,而杜之薇只撈到個良娣身份。
「那姐姐可有好的計謀?」
她站起身來,長長的裙擺在地上拖出一道紅色的幻影。「據姐姐所知,杜之薇身邊從半年前就多了一個男子,據說還曾和妹妹你有過瓜葛,亦是蘇妃的心上人。姐姐已令人對其嚴加監視,有幾次都曾見過他深夜從灼華宮裡出來。」
她也注意到了蘇寧安,杜貴妃也太放肆,不過依她目前的形勢也有放肆的資本。杜將軍近來已悄然地在瓦解安丞相的勢力,而安後又屢屢不受鈭謙的寵愛,以她的性格提早囂張也屬正常。看來昱泓沒有騙我。
「依姐姐的意思是從蘇寧安身上下手?」
她與我對視,淺笑說:「我與陛下到底是十載夫妻,他最厭惡後宮背叛於他,若是他知道杜貴妃的好事,怕不是像妹妹在昭月台那般好收手。而此事若是妹妹去辦,以陛下目前對妹妹的信任程度自然也可以事半功倍。」
「姐姐好計謀!」她刻意做出昭月台之事,一石二鳥,即可試探出我在鈭謙心中的位置,二來她惹怒帝顏被禁足中宮也是眾所皆知,若是我此次不成功,也連累不到她的身上,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不過,我不在乎這些,我知道一定要先把杜之薇拉下馬,然後才能對付安後。這座冰冷的宮殿早晚有一天會是我的,我要讓鈭謙把準備留給寄柔的全部都捏在手裡,讓他想什麼就得不到什麼!
秋高氣爽,這一年御花園的菊花開得特別的璀璨,就連一向只禮佛的秦太妃也來了興致。未到中秋,她便派白嬤嬤請了各宮各殿的後宮,聚集在沉香閣一起賞花。
鈭謙知道了也非常高興,吩咐喜樂向眾人傳話,今次一定要讓太妃開心。
我挑了時辰,不早亦不晚,不出頭不露臉,掐好時辰出現。不過,此時秦太妃還未到,沉香閣裡除開幾位正受寵的妃嬪未到,其餘不太受寵的後宮早早地就到了。夏昭媛也在其內,她與眾人不同,獨自靠在欄杆邊上坐著,也不與那些人閒話,似被排擠出來的一般。
我進到閣內時朝她點點頭,她臉上晃過一絲驚喜爾後也淡淡地回應。只見我剛踏入閣內,那群人便朝我湧了過來,唧唧咋咋鬧個不停。被眾人圍繞的我,有些擔憂地看向夏昭媛,她臉上還是淡淡地笑容,彷彿早就習慣。如果沒有鈭謙的寵愛,我還是那個被遺棄在錦華殿的劉平萱,如今怕就是夏昭媛。
人生太多的無常,原本的無心到最後不得不變成有心。原本不想要的到最後雖不屑要卻不得不要,因為有它才能生存。
說了一會兒話,才見宋昭華與林嬪緩緩而至,她們亦坐在另一方,有一些原本圍繞著我的人去了她們那邊。再來便是抱著小殿下昱景翩然而至的寄柔,她的到場便叫所有人都圍繞了上去,包括宋昭華和林嬪身邊的,也包括我身邊的。
我釋然地朝夏昭媛淡淡地笑著,她亦回應淡淡地笑容。
所有的東西都如浮雲,所有的情誼都是虛談,在宮裡只有權勢才能保住自己。
她們皆知寄柔是鈭謙最寵的妃子,並且還有昱景,剛出生便有王位封號的小殿下,將來自然是前途無量。此時不去巴結,莫非等人家真正得勢後再來剷除自己嗎?於是她們紛紛圍了上去,一會兒說昱景好可愛,一會兒又說淑妃娘姑娘好福氣。
寄柔被她們擠得沒法,又有顧忌懷裡的昱景,一時之間竟沒站穩,朝後倒去,幸虧身邊跟著的宮女及時扶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沒料到那些人眼前出了事,反而擠得更凶,寄柔似乎已經含著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