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信任安後,只怕早就與之結盟;而寄柔生性柔弱,如今又有了自己的愛子,不可能為他去犯險;夏昭媛不問世事,躲在佛堂侍候秦太妃;宋昭華是杜貴妃的一條狗,跟她同謀不就是把自己給賣了;林嬪據聞也是個膽小怕事的,在宮裡也多過於默默無聞。除開我,剛入宮便是個不受寵的,爾後得寵,再失寵,到如今還能東山再起,在他眼裡我必定是個充滿傳奇的人,擁有特別的能力,關鍵我與杜貴妃向來不和,我即是最好勸服的,亦是最不可能會出賣他的。
他垂下眼瞼,淡淡地說道:「如果要在宮裡生存下去,就要有城府,如果要在母妃的眼皮下生存下去,就得更有城府。」
「如果我幫你,我有什麼好處?」我繞過他的身邊,等待他的回答。
他毫不遲疑地答道:「只要娘娘為昱泓報了親娘的大仇,昱泓定對娘娘唯命是從。並且,昱泓會做娘娘一輩子的兒子,會好好侍奉娘娘。」
兒子,我失聲地重複著,做我一輩子的兒子。我還以為今生都不會有成為母親的可能性,沒想到還會兒子。只是他真的會一生奉我至孝?
「如果今日你投靠的是別人,你也會這般說嗎?」
「會!」依舊是毫不遲疑地回答,他的目光堅定。
我頓時笑了起來,他對我說的是真話。不過有他在杜貴妃身邊為我做內應,我何愁不扳下杜之薇。況且,今生能聽到一聲娘親已是不易。無論他將來會不會謹遵承諾,但眼下他不失一顆好的棋子,我亦是他手裡的一顆好棋子。
「好,我答應你,會幫你對付杜貴妃。」若他真的成為我的養子,那麼母憑子貴的我,可以逼迫鈭謙實現他當初的諾言。他說過,只要我有了孩子,我便是德妃。四妃之中,排位第三的德妃,在淑妃之上。更何況,若沒了杜貴妃,四妃中的端妃因前朝之故已不會再行冊封,剩下賢妃空置,宮裡除開安後便是我的位份最高。
「那就你觀察,杜貴妃可有異常行為?她身邊的人有沒有可以收買的?」
他站起身來,朝我微微施禮,說道:「母妃身邊近半年來經常都會跟著一個叫蘇寧安的人,他官居刑部侍郎,是母妃利用杜將軍的勢力安排的。此人還常常進出母妃的寢宮,這件事金翹宮貼身的幾個大宮女都知道。而母妃向來用人小心,身邊的幾個大宮女都是從杜府帶進宮裡的,不過兒臣前幾日撞見映冬與暖春門的一個公公偷偷說話,好像是映冬家裡出了什麼事。娘娘可以派人去徹查。」
我點點頭,他小小年紀竟有這般頭腦,想必將來必成大器。杜之薇,這般好的幫手你竟會白送於我。
「不過,娘娘還請小心,切莫在深夜獨自出去錦華殿,」他突然話鋒一轉,說道:「那夜兒臣離開後便在御花園的園子外遇見匆匆趕至的父皇,他身邊還有聽菊,兒臣亦聽聞身後的喧嘩,想來可能是娘娘出事。父皇果然問兒臣是否見過娘娘,兒臣亦告知,是見過娘娘,剛才與娘娘分開,想必還在昭月台下。」
他在御花園外遇見鈭謙,而與我分離不久,相信他的話,鈭謙就可以推算出我根本沒有時間與他人幽會。背脊一陣發涼,想不到他並非相信我,而是相信了昱泓的話。
「你的話,本宮都記住了,回去之後務必裝作什麼事都不知,若杜貴妃問起,就說本宮想拉攏你,邀你過來用糕點,但你進來晃了一圈便告退,與本宮並無多餘的交集。」
他點點頭,便告退。
「泓兒,」這一聲叫得如此自然,話一出口,我與他皆愣住。「你自己要小心。」
他瞬間有些濕了眼眶,朝我感謝逕自離去。
我坐回繡架旁,孩子是我心中最深的一道傷口,不知何時才會真正的痊癒,也許永遠也痊癒不了。
「娘娘。」迎平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她喚回失神的我,我擦去眼角不小心流出的幾顆淚珠,吩咐道:「準備下,我們去棲梧宮,再會會安後。」
白日裡,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見安後,只是臨近傍晚,喜福來傳話,鈭謙今夜會在金翹宮用晚膳。恰好是個時機,我帶上迎平,只說屋子裡悶,要去御花園內走走,留下清秀幾個大宮女照看殿內。
一路走來,也確實只是在閒逛,已經入秋,隨處可見是造型奇異的菊花,有的似龍爪,有的似小絨球,還有的像人的笑臉。此時秋風送爽,還有不少後宮也在花園裡散步。那夜之事,說是不准傳開,但依杜貴妃的性子怎麼會為我保密,還不是流傳開了,可她沒想到的是,剛好是這一夜的事才顯得我極為受寵,就連通姦如此大的罪名,陛下也信我而不信皇后。所以,在園中的眾人即便是心裡不屑也紛紛前來向我問好。
我也放下身段,朝他們一一回話。這些人,看著我受寵無不想來巴結,而只要我一旦失寵便會落井下石。不過,趨炎附勢之輩也有好處,那便是可以彰顯我的地位。
裝作不甚關心地掠過盛開的菊花,悄悄地朝棲梧宮緩緩走去。此刻還不宜被杜貴妃知道我去探看安後,她畢竟手裡還握住宮裡的實權。
昔日瑰麗的宮殿,此刻在霞光的映照下竟然有幾絲荒蕪。剛好是妃嬪們用完晚膳,宮女用膳時間。棲梧宮並無太多人,安後的寢殿外只有聽菊一個人在門口守著。
「劉妃娘娘?」聽菊認出我,驚呼出聲。迎平上前急忙摀住她的嘴,再四下裡看著,還好沒有人被我們所驚動。
「皇后娘娘呢?」我輕聲問道。
她朝裡呶呶嘴,想說話又被迎平捂得結結實實。我囑咐迎平道:「你在這裡守著,若是有事及時告知我。」說罷,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