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隨手拿起手邊的東西,心中驚訝不已。滿屋子琳琅滿目皆是撥浪鼓,紅色的桿,鼓面上均是大大的笑臉,和他之前送我的那兩個一模一樣。「你……」
他亦隨手拿起一個,遞到我的眼前,擋住自己的臉,映襯上鼓面上的笑臉,顯得滑稽可笑。
「你為何有這一屋子的撥浪鼓?」
屋子的正中間掛著一個畫的樣子,又被布封得死死的,只能從輪廓上猜測出那是一幅畫。
我慢慢地朝那物事走去,他突然從身後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聲地說:「這些是我親手做的。」
「你親手做的?」我心中思慮起來,他親手做的,卻和娘親當年留給我的撥浪鼓相似,他怎麼會知道娘親的這個圖案?
「怎麼了?」他見我停下腳步不語,狀似沉思,不解地詢問。
「你……」我指著撥浪鼓面上的笑臉問:「為何你會畫這樣的圖形?不花別的,亦不是蘭草之類的,偏偏是這副笑臉?」
「那是應該我希望平萱能一直都快快樂樂的。」
熟悉的話語在耳邊響起,猶記得當初我拿著撥浪鼓朝梅姨詢問著,她也是這般說著:「那是因為夫人當初希望小姐能一直都快快樂樂的。」
只是他不可能認識我娘親,一來我娘親在世時他不過幾歲的孩子,二來我娘親本是青樓名妓,他是先皇后最寵愛的皇室子弟,一向養在宮內,又如何能結識身在民間的母親。可為何……我端詳著手裡的撥浪鼓,他二人的鼓面為何畫得如此相似?
「可喜歡?」他在我身側指著這一屋子的撥浪鼓,「在我身邊的平萱,以後一定都要快快樂樂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傷心。」
他誠摯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突然臉上一熱,避開去,低聲說:「這樣的話語對許多女子都說過了吧!」
他將皮衾披了一些在我身上,再緊緊地抱住我的雙肩,為我驅走了一個冬天的寒冷。
「我說過永王府裡永遠沒有冷宮。」
古語有言,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那麼現在的我算不算因禍得福呢?
我靠在窗前,慢慢地繡著手裡的花,本是一雙併蒂蓮花,怎知到了我的手上便四不像了。雖然得女紅向來不錯的梅姨再三指點,這花兒左看右看都不像梅姨那花樣上的並蒂蓮花,想來我還真是沒有做女紅的手藝,於是扔下手裡的繡架,轉身推開窗戶。
已是開春的景象,滿園的梅花早已飄落殆盡,樹的枝頭上發出了不少嫩綠的新芽。被雪覆蓋的地上也長出了淺淺的嫩草,好一派綠色盎然!
我亦得知,皇帝昭告天下,稱讚林良人和宋良人,一個晉封為林嬪,一個晉封為宋昭華。我卻納悶,他明明在永王府內撞見了我,那日他的話語在心頭湧現,照理說他該是有些行動,卻隔了這般久仍舊沒有一點風聲。理應尋個暴病而亡之類的來為我消除身份,還是說他並不在意我這個曾經的寵妃,所以就讓我慢慢地被埋沒在層層疊疊無止境的宮殿之中,無須他動手便足以讓我被世人遺忘。
鈭齋這些日子又在宮裡忙碌起來,他未曾提及讓我搬入王府,我也不願意去那樣的地方。即便他現在為我遣盡了所有的妾室,但那座小巧精緻的王府裡始終會留下別的女人的味道。我不想才從一座牢籠中掙脫出來,又去到另外一座精緻的牢籠中。
我依舊居住在梅園,依舊陪伴在風吟的身邊,依舊和問雪瘋鬧著,不歸抱著雙手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只是當初那個臉上從不帶一絲表情的不歸,如今也會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了。
如今天氣正好,閉上眼能感覺到拂面而過的微風,三月天,放風箏。
「在想什麼?」
我微微抬頭,屋內什麼時候只剩下我一個人,而我面前竟站著的是剛到的鈭齋。
是他來了,我將手裡的繡架不動聲色地藏在身後,這般拙劣的繡品定會讓他見笑。他是京畿裡最為風流倜儻的男子,有多少女子送過他繡帕,若被他看到我手裡的東西,只是徒惹笑話而已。
「藏的是什麼?」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竟被他看見。他欺身上前,笑著看我,手卻順著我手的方向鑽進我身後。
見那繡品被他拉出,我難得羞愧地紅著臉,嚷嚷著:「你還我,別看,快還我。」
「讓我看看這到底是什麼!」他高舉起來,任我怎麼跳怎麼惱也拿不到。對著陽光,他的目光變得呆滯。良久他才緩緩地問:「平萱,你這是繡的什麼?」
被他這麼一問,我更加沒臉看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進去。為何偏偏被他抓個正著,為何又要學別家女子,想他能隨身帶著我給予的貼身物事。
他的目光留在我剛起身的地方,繡簍子被打翻露出一截花樣與針線,散落在軟墊上。
「原來是並蒂蓮。」他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拿起花樣,又與我繡的那團物事左右對比起來,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又喜上眉梢。
「還給我!」我毫不客氣地從他手中將東西搶了回來,隨手丟在繡簍子裡面,氣鼓鼓地偏過頭去,對他不理會。
他臉上的笑意沒有減退一絲,緩緩地拿起被我扔在一旁的物事,仔細地摩挲著。「平萱可要早點繡完,不然為夫就沒有手帕可用了!」
「為夫?」我錯愕地回頭,對上他戲謔的眼神。「誰是你娘子!」狠狠地瞪著他,嘴裡卻在嘀咕著:「又沒有八抬大轎,亦沒有紅蓋頭,也未曾拜堂成親,誰是你的娘子!」
他輕輕地刮過我的鼻頭,將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輕聲說:「如果真的有八抬大轎,紅蓋頭,平萱是否願意與我拜堂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