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的孩子。正當他的雙手欲解開我的腰帶時,我手指忽然摸到冰冷的感覺。是那把匕首,我帶上身上的匕首,怎麼會忘記了它呢!
抓起匕首毫不遲疑地朝他胸膛戳去,他眼中卻無驚訝之色,只是輕鬆地便將我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發出絕望又清脆的響聲。
難道今日逃不過了嗎?風吟,風吟你在哪裡,快來救救我,救救我……
我拼盡全力地仰起頭,在他的臂膀上死勁地咬下去。他疼地「嘶嘶」,想扳開我的身子,我卻毫不理會,仍舊咬緊嘴裡的那團肉。放開就是死路,不放即使死路卻還能與他同歸於盡。
我要你為我的孩兒陪葬。
嘴角蔓延過澀澀的味道,是血的味道,我仍舊不肯鬆口,卻腦後一疼,眼前漆黑一片,身子跟著軟下去。
開得極為燦爛的梅花,枝頭上白雪皚皚卻仍擋住它的絢爛。那一分艷麗的紅色在這片白茫茫中尤為矚目。
是誰的簫聲如歌,在不遠處響起。又是誰的黑髮如墨,在花叢中一閃而過。
我撥開層層的花枝,卻未曾瞧清楚那人的容貌,只見他背對而立,一襲白衣,如夢如幻。
「風吟,」我輕聲喚道,只有他才最愛在雪下梅中吹簫撫琴,只有他才最愛一襲白衣踏雪尋梅。
我以為他會回首朝我如往常那般微笑,但他始終不曾回頭,只顧自地吹著簫。雪夾著花瓣從他頭頂上飄過,漸漸模糊了他的身影。
不要離開,風吟……我快速地撥開擋在前面的花枝,朝他的背影狂奔而去。然而當我來到他所在的地方時卻只是一片白雪茫茫,什麼也沒有。
我仰起頭,就連雪花也沒有,我找不到要去的方向亦沒有回頭的前路。
為什麼會這樣?我茫然地看著四周,白色漸漸轉變成青灰色的帳桅。腦後還隱隱作疼,我伸出手想去揉卻被床邊之人驚呆。
那張帶有鬍鬚的臉頰,喚回了我所有的記憶。是他,顏敬亭,我慌亂地拉過被子朝更裡面躲去。
他亦被我此番行為驚醒,似沒有見到我的恐懼,只淡淡地問了句:「醒了?」
我默然地點點頭,卻一臉的防備。
瞧我的此番模樣,他不禁好笑起來:「娘娘的勁力可真非同一般,末將的手臂都快被娘娘咬斷了。」
邊說他邊挽起衣袖湊到我面前,只見黝黑的胳膊上赫然出現的紅印,還能清晰地數清楚上面的牙印。臉上一熱,我卻不肯示弱:「若非將軍逼迫本宮,本宮怎麼會做出這般潑婦行徑!」
我的理所當然在他眼裡逐漸幻化成為陣陣笑意,瞟過我不解的目光,他憋住笑意說道:「今次本將總算領略到娘娘的魄力,也難怪他會對娘娘鍾情了。」
他?「你說誰?」他口中的那個人是誰?我莫名地看向顏敬亭,他此刻已換上戎裝,只著了件尋常人家的男子裝扮,不同於鈭謙的貴氣,亦不同於鈭齋的風流倜儻,而是淡然如屋外的一支竹般,淡然清遠。
「娘娘瞧得此般仔細,可是考慮好做末將的第十八房侍妾?」
這人怎麼和永王脾氣相似,都這般愛說笑。我沒好氣地朝他瞪過去,他卻笑得前仰後倒,絲毫沒有一點將軍的模樣。
「為何要改變主意?」他身上斂去之前所見的戾氣,我放下心來問道。
他眉輕佻:「末將並未改變主意,只不過想看看敢獨自前來勸降的大劉妃是個什麼樣的人!」
合著他之前都是在逗我而已,我有些氣惱,肚中也被孩兒踢了一腳,頓時蹙眉冷對於他。「可瞧清楚本宮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自然,可作敬亭主母。」
聞言,我喜上眉梢:「將軍已有決議?」認同我為主母,那就是說他願意站在我與鈭謙這一方,而杜開巍定會接著潰不成軍。
他點點頭,朝我背對而立:「娘娘可回宮轉告陛下,末將願聽陛下的調遣。」
一出屋子便見迎福雙眼含著淚水,焦急地來回度步。不過一會兒,我便有了冰火兩重天的感覺,進去之前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而現在竟然覺得雲散風輕好個天。
「娘娘……」她早已按捺不住,朝我奔來,又顧及我腹中的孩兒,到我身旁邊放慢了腳步,輕輕地扶住我。
我握緊她的手,仰起頭看天空。
來時晨曦乍現,歸時晚霞漫天,止不住的火燒雲映紅了半邊天空,又似璀璨的光芒四射,掩蓋不住的好心情。
我亦歸心似箭,想把這個好消息告知宮裡等待的鈭謙。想必得此好消息他皺起的眉可以鬆開了吧,撫摸著腹中的孩兒,你可要聽話,娘這就帶你回宮見你父親。
一路之上已有顏敬亭小心安排,倒不需我們再多費心思。此人倒也奇怪,竟然想出那樣的方法來詐驚於我,心思奇巧且細膩不輸女子,也難怪會成為朝內掌權中最年輕的將軍。不過,倒與傳聞中的他大相逕庭,想來傳聞也是大多數不可信的。
因想著要去龍乾殿告知鈭謙這個好消息,便叫馬車一進宮門便停下。我與迎福換上宮裝,緩緩下車,似剛從御花園遊園出來般的清閒,慢慢地朝龍乾殿走去。
窄而幽深的巷子,穿過這條巷子便是龍乾殿前的小花園。前德睿皇后生前十分喜愛各類花草,於是在棲梧宮也種滿了各類的花草,且又在龍乾殿做了個小花園,說這樣有利於先皇的身子。一推開殿門便能聞到花兒的芬芳。
此刻我在迎福的攙扶下,正緩慢地經過這片花圃。自從德睿皇后過世後,花圃裡就沒有鮮艷的花朵,先皇囑咐只能種青草。想必他對結髮二十載的妻子也是有愛意的吧,否則怎麼會怕觸景傷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