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沒有?」我怪異地抬頭,從他身後探出頭去,果真水中並無異物。「剛才明明有的。」我突然住口,剛才分明出現過的紅綢,此刻一點都不見,若非人為便是……
難道會這般湊巧?我並不信世上有何詭異之物,只知人心更為險惡。風吟的親身母親,當年就是被人活活嚇死的。他的母親篤信長子的離世是為人所詛咒,在懷風吟的時候每夜屋外都會出現一些鬼火和奇怪的啜泣聲,日復一日,她無法安睡,最後被屋外閃現的影子嚇得早產,又因為出血過多而撒手人寰。
其實那夜出現的並非鬼影,而是文老爺的一位小妾,她當初深受文老爺的寵愛,這番籌謀害死正室後滿心以為自己就能被扶正,卻未料到文老爺嫌棄她的出身,一直不肯將她扶正。直至風吟長大之後,從奶娘那裡得知真相後,巧妙地除去這個心思慎密又狠毒異常的姨娘。那般不染俗世的風吟最終也雙手沾滿鮮血,他說平萱不要步入歧途,那般的路程黑暗沒有歸路,只能在彼岸花的毒蕊裡備受折磨。
那麼眼下出手的會是誰呢?知道我有這個夢魘的會是身邊的誰?迎福還是顧嬤嬤,抑或者迎萬與迎平其中的一個?
「娘娘您可回來了。」迎福步履匆忙地從院內閃出來,見著便急忙地將我扶了過去,同時壓低了聲音在我耳旁說著:「陛下已經等了娘娘良久,現在正生著氣呢。」
「他來了?」我整理了下衣裳,依舊不慌不忙地進到院內。
彼時已過黃昏,屋裡已亮起燈火,隱隱約約瞧見那人的身影。放輕所有的動作,我悄悄地走進屋子,只見他撐著頭卻雙眼緊閉。原來是在偷懶,不過正好換下這身衣裳,我轉身朝寢屋內走去。
經過他時,瞧他那般的模樣,心中又忍不住湧起一絲玩意。出現在我面前的他,勤勉政事,單論君主而言他並非昏君,而是自高祖之後的又一明君。百姓人人安居樂業,稱讚有加,卻不知道這位皇帝仍逃不掉大臣的擎制。
一個能文的安相,一個能武的杜將軍,兩人若攜手只怕天下易主都非難事,難得兩人從來便不對盤,彼此爭鋒相對。
是倦極了吧,竟然撐著頭就睡了過去。我從身旁拿起一件衣裳給他輕輕披上,鈭謙啊鈭謙,你為何連夢中都蹙眉呢?世人都道皇帝老兒後宮三千,權勢天下第一,可誰又曾看見他熬夜批閱奏章時的辛苦?
「你去哪裡了?」手忽然被他握住,那一雙蠱惑人心的深潭慢慢蕩起漣漪。
「去宮外了。」我任由他握住,輕輕地靠在他的肩頭,享受這一刻的溫馨。
「以後還是先告知朕一聲,否則被安後或杜貴妃抓住把柄,便是朕也保不住你。」他竟然沒有質問,只淡淡地囑咐道,有什麼不一樣了嗎?我驚詫地看著他,忘記了先前設想過的他的怒意。
「這是……」他眼光一挑,直視我的發間:「倒是好久沒見過你這身裝束了。」
在民間時的裝束,我也很久沒見過這樣的自己了。
「簪子很襯你,淡雅素質。不過你這麼晚才回來,朕要罰你。」
「罰我?」我湊在他頸項間,使壞地輕咬著。他最喜歡我小野貓般的行為,無論他有多少的怒意,都會在此刻消失不見。
「當然要罰你。」他拉過我,突然起身朝外面走去。
夜色已漸,褪去湛藍,緩緩地染上一層金黃中的黑暈。他朝喜樂點點頭,便帶我去了釣魚台。
是水邊,我條件反射般地躲在他的身後,腦子裡又想起那個紅綢裡的女子。
「上來。」他先行跳上小舟,那小舟曾是我對付蘇晚晴的幫兇之一。不懂他的心思,我只得硬著頭皮隨他上了小舟。
喜樂與眾小內侍將小舟朝湖中央推進了些,待小舟飄飄蕩蕩地隨水晃動才走開。
舟內只剩下我與鈭謙,月色漸漸代替了亮色,四週一片的清幽。「平萱,到這裡來。」他朝後仰躺下去,並空出身邊的位置。
「這樣看星星會更漂亮,你試試。」
水潺潺地流動聲,對應著天空中的繁星點點,從最開始的若隱若現到後來的明亮閃動。躺在他的臂彎裡,這般看著星星,四週一片寧靜只能聽到我與他的心跳聲。
我不曾奢望過他會如此待我,他若是溫言相待便是天大的恩賜,哪裡還能躺在他的身邊。只為我一句別有用心的話語,他竟記在心間,等我一天只是為了看這場星星麼?
「謝謝你,鈭謙。」
他嘴角上揚,露出淡淡地笑意:「不用謝朕,平萱,從前是朕辜負你,朕會補償給你的。只願你一直都是朕的平萱。」
「鈭謙,我當然是你的平萱。」我一直都是屬於你的平萱,只是在你的眼裡我是那般的不堪,你是天空裡最耀眼的太陽,我只能仰望無法接近,似那株永遠追逐太陽的葵花。我從前只是倦了,死心了,以為你這一生都不會對我有所改觀,所以放棄了,寧願生活在只有風吟的世界裡。
「嗯,平萱,朕也知道宮裡並不太平,安相與杜將軍朕此刻都沒有力量可以與之抗衡,所以只能委屈你。」他側過頭,看著我認真得說道:「但你要相信朕,朕的心裡只有你。」
「我明白。」有你這般表白,我還會計較什麼,宮裡的形勢我早就清楚,並不覺得這般委屈。因為你的心裡有我,她們才會嫉妒地發狂,不惜一切來毀滅我。可我是劉平萱,從來就不怕任何的手段,我是劉平萱,從來就不會被流言蜚語所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