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輕笑搖頭,她眼中終於出現了怒火:「若不是因為你,我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嗎?我定是與寧安好好地生活……」
「因為我?」我捏過她的下顎,與她對視:「若不是因為我,就憑蘇寧安的性子,定是也會把你賣掉!」
她眼中露出一絲錯愕,卻仍然倔強地說道:「你得不到寧安的喜愛便來詆毀於他!你不過是從前的『冷宮娘娘』,我很快就會讓你再次嘗冷宮的滋味!」
「哦?」我用手掩過臉上的笑意,輕蔑地看向她:「你真有這麼大的本領?你以為皇上一定會看上你?天女散花確實是個好點子,也不過是我這樣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子才喜歡的,你確定能贏得皇上的寵愛嗎?」你又確定杜貴妃那些人會容下你嗎?
她卻不服氣地朝我瞪視,我卻不容她繼續輕視於我,並非是為了蘇寧安,而是因為這個人,從頭到尾總是與我過不去,若是她真的攀上鈭謙,那麼將來的我會落得什麼下場呢?
「嬤嬤,這就是你教出來的?」我看向身邊的嬤嬤,心中隱隱不對,她是宮裡的嬤嬤,蘇晚晴的這番行為,按理說她應該出面教訓,但她卻一直袖手旁觀。
聽見我的詰問,她依舊不卑不亢地說道:「這些的舞姬按慣例會賞賜給來朝的使者,現在是舞姬,以後便是主子,奴婢是按照主子的方式來教育她們的,莫輸了我泱泱天朝的風範。」
倒是個好主意,難怪都這麼誘惑人。
「尤其是這位蘇姑娘,」嬤嬤加重了語氣:「是杜貴妃特地挑選進宮的,是要獻給皇上的。」
原來是杜貴妃為鈭謙準備的,難怪她蘇晚晴這般有恃無恐。
餘下幾日我便托口稱病,不再前往國宴的準備小院,而是在錦華殿內養病。杜貴妃敷衍幾句,眼角正帶著笑意,怕是正稱了她的意,而安後臉上的不捨也許是出自真心的,讓我離去,就剩她一人孤軍作戰,就憑她那樣的性子估計說不上兩句話便讓杜貴妃給堵得死死的。
稱病果然是個很好的選擇,當她們在小院內劍拔弩張的時候,我正悠閒地躺在釣魚亭內,聽得迎平為我彈奏樂曲,懷裡揣了小暖爐,蓋著厚厚的皮衾,無論是大雪紛飛還是冬日暖陽,我都能自得其樂。任她們鬧得天翻地覆,我獨自逍遙,莫怪安丞相當初也要告病遠離紛爭了。
只是那蘇晚晴,那次見過之後便如鯁在喉,讓我寢食難安。我自是知道,像她那般囂張的女子,在深宮內怕是活不過幾日,但她那雙孤傲的雙眼始終在我腦海裡重複地出現。她說她落得今日都是怪我,她為人所賣,我卻為人所騙,如何能怪我?我雖不愛蘇寧安,只想利用他離家劉府,但我卻打定主意想要做一個賢惠的妻子,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好好地為他操持家務,遠離人世的紛爭喧嘩。我已不求他能考取功名,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我過門,但這樣的心願在他看來不過是笑話一場。他約我同出兗州,我帶上除卻留給梅姨的全部身家,在他約定的地點等候,他卻一直都沒有出現,只留給我次日被眾人恥笑。我從此成了兗州城內的失貞女子,受盡他人的白眼,而他竟然還添油加醋地四處訴說我的種種。
眾人皆信他,何人會信我?
就像當初,明明是下人偷拿我的東西,我找她要回,卻被她反咬一把,說我太刻薄自私,私打下人,於是我失去唯一關愛過我的董熠的目光,只剩下諷刺的笑意。他從此對我視而不見,再也不見那個會在月下送我蓮餅的董熠表哥。
我以為這世上總有個人會懂我,憐我,卻還是只剩我一個人在紅塵裡苦苦掙扎。
「怎麼歎起氣來?難道是在埋怨朕知道你病了也多日未曾來看你嗎?」
怎麼會是他?聞言,我立刻翻身下塌,朝他行禮,身子正欲向前傾時卻被他扶住。
「病了就該好好地在屋裡休養,怎麼跑到外面來吹起風來。顧嬤嬤呢?叫她來,朕倒要好好問她,是怎麼照顧你的!」他略帶責問的語氣,眼中自然流露出一絲擔憂與……疼惜。
他竟然看我的目光中還有疼惜?我心中頓時驚訝,還沒待我緩過神來,他便將我攬到他的懷中,在塌上坐定。
「皇上……」我欲掙開他,起身遠離,卻被他圈得更緊,他還拉過一旁的皮衾將我裹得像個粽子,被他抱在懷中。
「病了就好好休息,早知國宴會將你累病,朕定不會讓你摻和其中的。」他溫熱的語氣在耳邊吹過,燥熱了原本孤寂的心。劉平萱啊劉平萱,世人哪個會真心待你,只有長眠的風吟他才是真心的!
我收斂了心神,婉轉地說道:「多謝皇上聖恩,臣妾只是偶染風寒,休息一段日子便可痊癒。」
他聞言,垂下眼露出一絲哀傷,良久才低聲懇求道:「平萱為何不若從前般叫我子謙?」
從前般叫他子謙?我心底冷笑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我是低賤的女子。當我抬頭看見正擁著寄柔走來的,身著明黃色衣裳的男子,口中不禁輕聲地叫出:「子謙……」還未說得上幾句,便被喜福狠狠地瞪了下去。晚間出宮時,被他攔下,身後竄出幾個小內侍將我架住。喜福張揚著猙獰的笑臉說道:「劉大小姐,如今已不是在兗州,皇上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來人,掌嘴!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賤女人!」
次日我紅腫了嘴,躲在梅姨所在的柴房內低聲啜泣,是問雪小小的手撫慰著我,她說:「萱姨,不哭,問雪會疼。」
現在又讓我叫你鈭謙,難道我還會自取其辱嗎?喜福一介小小的內侍,若是沒有他的示意,豈敢動我這個寵妃的姐姐?
「臣妾不敢。」我裝作恭敬地從他身上離開。
果然是失望了,他抬眼看我的目光裡滿滿的是失望之色,扭頭看向亭外的水面,已有一些薄冰開始慢慢融化。
「問雪還好吧?」他恢復了往昔的平靜,淡然地問道。
我錯愕地看向他,他怎麼會突然關心起問雪來,又不得不回答:「問雪經御醫院的調理,身子已經好了許多,臣妾代她謝皇上洪恩。」
「是嗎?」他臉上竟然蕩漾出笑容,我有多久沒有見過他的笑容了,他的笑容只對寄柔,何時對我有過?我原以為他生性冷然,不苟言笑,哪知竟遇見他與寄柔在月下相會時,臉上帶著恬淡的笑容。他不是不苟言笑,而是不對我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