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退散,東方現出一點魚肚白。
若寒倚靠在桌旁,支著額角,傾首皺眉,打著小盹兒。
思思大呼小叫地衝入門,「不好了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若寒一夜未眠,聽得叫聲慌忙放下手,從椅子上跳起,急匆匆衝上前,「思思,怎麼樣?」
「有消息傳來,凌晨十分,有兩個黑衣蒙面人背著個小娃兒打傷一干守衛,從南城門逃脫。」
「什麼?」若寒頓覺氣洩,身子一歪,倒在凳子上。
「姐姐。」思思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面前,急忙伸手倒杯水遞到她嘴邊,「姐姐,先喝口水,定定心神。聽說那兩個黑衣人武功極高,守衛們均不是他的對手。姐姐,現在怎麼辦?」
「可憐的雲兒還在發燒。我,我該怎麼辦?雲兒,雲兒,他們為什麼要搶我的孩子,為什麼?」若寒又急又惱,連連跺腳。
思思轉過身在桌旁來回踱步,「現在該怎麼辦呢姐姐,不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會把雲兒帶去哪裡。這幫殺千刀的,幹嗎抓個孩子,真不是東西。」
「少夫人,少夫人。」福叔揚著手裡的信,屁顛屁顛地跑了進來,「有個乞丐送來封信,要少夫人親自過目。」
「乞丐?」思思一把揪住福叔的胸口,「他人呢?」
福叔一口口水嗆得險些轉不上氣兒來,結巴了半天才道,「人,人人,送完信,走走了呀。」
若寒一手奪過他攥著的信,展開快速一覽,「刷」地揉成一團,抬目盯著遠方。
「姐姐,是誰送來的?是不是綁匪?」
「福叔。」若寒轉身望向他,「你叫小翠進來一下,替我收拾收拾簡單的行裝。」
「姐姐你要去哪裡?」思思緊張地抓住她的手。
思思望了她一眼,神色一黯,「雖則我在極力的避開漩渦,可是……事情總是那麼身不由己。」
「姐姐。」
「少夫人。」丫鬟小翠低身走入門。
「小翠,替我收拾幾件替換衣服,我即刻就要動身。」
「少夫人,您這麼趕,這是去哪兒呢?」福叔禁不住插口問道,「爺出門的時候,曾叮囑過……」
「福叔,不要說了,你快出去替我準備一匹馬。」
「姐姐。」思思張開兩手擋在她面前,堅定地望著她道,「我也要去。」
「思思,你不許胡鬧。」
「我怎麼胡鬧啦。」
「哪,姐姐出門有正事要辦。」
「姐姐,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你是去救雲兒嘛,我知道的。」
「思思。」若寒驀地轉過身,沉聲道,「這事你不必攪和在內。」
「姐姐。」
「福叔,立刻給我備馬。」
「是,少夫人。」福叔領命離去。
思思不死心地伸臂擋到若寒面前,「姐姐,雲兒的失蹤,是不是和長孫無月有關?」
「不關他的事。」
「你別再騙我了。雖然你們什麼都不告訴我,可是並不代表我是個傻子呀。我知道,這個衛都城,並沒你所說的那麼風平浪靜。這裡,到處都潛藏著大蒙國的奸細,那個小菊,恐怕也是長孫無月派來的。」
「思思。」
「姐姐。事關雲兒的生死,我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呢?」思思一把抓住她的的手臂,懇切地說道,「你讓我去吧,你不帶我走,我不會安心的。」
「思思,我怕你有事。」
「你放心,這一路上,我都聽你的,我決不衝動,決不壞事,那封信,你給我看看。」
若寒長歎一聲,頹然坐倒在椅子上。
隔了半響,她才緩緩抬起手臂,把手心裡揉成一團的信交到思思手中。
思思展開讀道:「秦夫人,欲見令郎,請夫人速往赤金關一聚,家主人必將當面致歉,勿念。」
「赤金關?」思思在若寒面前坐了下來,「那還猶豫什麼?我們立刻上路。」
若寒扭頭望了思思一眼,唉然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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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連城郊外
日落,餘暉滿地。
兩匹白馬踏著枯黃的野草匆匆來到城外。
因出門在外,多有不便,若寒與思思皆作男裝打扮,搖身一變為兩個翩翩瀟灑的俊俏郎君。
一個是長衣寬袖、青絲翩然,儒雅、俊秀,另一個是紫衣箭袖、大眼顧盼,煞是精神奕奕。
經過連日來的趕路,終於來到連城。過了此處城池,再向前翻過赤金嶺,便可到達赤金關。
因終能見著日思夜想的愛郎,姐妹倆心裡都有一絲激動。
二人放慢馬速,思思揚起手裡的鞭子,遙指連城匾牌,「姐姐,我們今晚就在這裡住一宿,明日再趕路。」
若寒點點頭。
二人拍馬上前,經過城門時,按俗例亮了亮腰牌。
守將急忙下跪,恭敬地請二人通行。
思思跟著若寒,一前一後縱入連城,笑著說道,「想不到這薛子墨的腰牌還這麼好使,一路上倒是通行無阻的很。」
「嘁,人家是大衛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自是風光無比。」
「怪不得他那麼緊張了,拉著逡一定要打贏這場仗。若是輸了的話,家國不保,自是連這個國師也當不了了。」
若寒扭頭笑睇她一眼,「在你心裡,他就是這種人?或許人家根本不在乎名利呢。」
「算了吧。」思思晃了晃手,「別說我記仇,我可是忘不了,他之前對我做過什麼。」
若寒搖了搖頭,「古人云,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
「啊姐姐啊,你怎麼胳膊肘老往外拐的呢。」
「我是幫理不幫親。」若寒笑著抽馬,「快走吧,去找個好點兒的旅館寄宿,好久沒洗澡了,我都快發霉了。」
「姐姐,是客棧好不好。」
「嘁,還不都一樣。」
「那可差好多了。」
「駕——」若寒揚鞭揮馬。
思思見狀,急忙跟著打馬直追,口中嚷嚷道,「姐姐,等等我。」
「什麼姐姐?叫哥哥。」
「……哥哥,等等我……」思思大叫一聲,緊著若寒的馬屁股直追上去。兩匹白馬一前一後揚蹄狂奔。
在城裡最大的一家悅來客棧下榻後,兩姐妹各自回房裡泡澡,洗洗連日來的風塵。
因為泡澡太舒適,若寒竟在澡盆裡睡著了。
等到半個時辰後醒來時,水已變得冰涼。她渾身凍得直哆嗦,忙忙從澡盆裡爬了出來,裹上一件裡衣「阿嚏阿嚏」連打好幾個噴嚏。
窩到暖和的棉被裡,若寒倒頭便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聽見陣陣爬門的聲音「簌簌簌簌」響起。
若寒渾身打了個寒戰,猛地坐了起來,忽對上一雙含著泡泡的可愛大眼,禁不住「哇」地大叫一聲。
「姐姐。」思思一個猛撲,抱住了若寒。
後者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臟,一邊喘氣一邊抱怨道,「我說妹妹啊,人嚇人,要嚇死人的哪。」
「姐姐,我好怕,我不敢一個人睡。」思思爬進她懷裡,嗚嗚咽咽地摟住她的腰。
「怎麼了?做噩夢了?」
「嗯。」
「做噩夢嘛,又不是真的,沒事的。」
「我夢到逡被人射了一箭,從城樓上倒了下去,姐姐。」
若寒笑著摀住她冰涼的小手,「不會的,你對他有點信心好不好。」
「我就是怕嘛。」
「那明天就能見到他了,到時候,你可以替他全身檢查一下嘛,你不是最喜歡做這事?」
「姐姐,你真是好沒正經。」思思紅著臉推了她一把。
若寒哈哈大笑。
「姐姐,你說我們要是能夠一起回去該有多好啊。」
「回去?」若寒歎了口氣,「我也想啊,不過你也知道時光機只能坐兩個人。」
「可以一個個載回去嗎?」
「你不怕它半途失靈呀,萬一我和你一起載回去,又飛不回來了,那怎麼辦呢?你以為它是萬能的啊?那個蘇博士,我反正就是信不過他。」
「可是你那次不就成功了嘛。」
「我不想有那個萬一。」若寒拽住思思的手,沉聲說道,「子初不可以再失去我了,我怕他會瘋掉的。」
「也對哦。」思思一手支起額頭,「姐姐,你有沒有聽到一陣陣的爬門聲?」
若寒點點頭,「我以為剛才是你弄出來的聲音。」
「聽。」思思拽拽她的手。
二人凝神屏息,只聽一陣陣爬門聲異常清晰。
「好像,是從隔壁發出來的。」
「噓。」若寒伸出食指貼在唇邊,隨後拍拍思思的手輕輕躍下床,躡手躡腳地向右面那道牆走去。
附耳在牆細聽了片刻,忽發現沒有了響動。
若寒轉過頭,與思思對望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思思向她招了招手。
她轉身向她走去,還未走到床邊,忽聽「空通」一聲,似是牆磚倒地之聲。
姐妹倆一前一後扭身看去,只見左面那道牆倒了一小半,一顆頂著蓬亂馬尾的頭顱從牆那頭鑽了出來,詫異地望了她們一眼,忽而咧嘴一笑。
思思跑到姐姐身旁,抱住她的胳膊向牆邊望去,整個人傻呆呆地頓住了,半響,才揚起變調的聲音,莫名其妙地喊道,「佔小白?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