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這句話像是刺著她了,使她猛地清醒過來,一擰頭,惡狠狠地瞪著我,「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我想著,就算四爺他一輩子都不碰我,我也鐵了心要留在他身邊,服侍他,伺候他生生世世。」
「他不碰?你……」不對嘛,那日在妓院他還表現得很猴急。
「你很得意吧。四爺身邊姬妾如雲,個個不知比你艷麗多少倍,可他心裡裝得都是你,這些日子以來,我從未見他召哪個女子侍寢過,就連新婚之夜,他也是獨自一人在此買醉。」花秀玉的面上掠過一絲發狂的嫉意。
我一看她這表情,就在心裡暗暗叫了聲不好,正想不動聲色的往後退去,不料已被她一把揪住了領口,扯得胸口微微生疼。
「花秀玉你冷靜點。」我忍不住張了張口,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秀玉已被嫉妒吞噬,血紅著眼瞪向我,厲聲問道,「為什麼不同人不同命?像你,就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像我,合該天生就是被人糟蹋的?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男人,可是他心裡根本容不下我半分。你說,你到底給四爺下了什麼蠱?讓他如此死心塌地的愛著你?你已經有皇上了,你還來招惹他?你這個不安於室的賤貨,你是否想把天下間最優秀的男人,統統玩弄於股掌之間?你剛剛為何不死在劉芸昕手上?」
「花秀玉你冷……唔唔……」靜字還未吐出口,便覺面上一沉,花秀玉的雙手狠狠壓上了我的口鼻,我虛弱的掙扎幾下,渾身提不出一絲力氣,只覺得她手勁愈來愈大,大有不把我悶死誓不罷休之意。
空氣,一瞬間盡數剝離,胸腔內漸漸轉不上氣來,昏昏沉沉間,我忍不住在心裡大罵一聲:X的呀,這都是些什麼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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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朧朧間,似乎聽到一陣唧唧呱呱的聲音傳入我耳中,像是……一隻被人拔了毛的公鴨,叫得實在難聽。
我皺了皺眉頭,斷斷續續的聲音不間歇的鑽入我耳中。
「臭小子,你再不去睡覺,我就一掌劈昏你!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就知道氣你師父我老人家!渾小子!不中用的東西,哭什麼哭?人又沒死,死了再哭也不遲。」
「誰說我哭了?臭老頭!」一道猶如被車輪碾過的破嗓音蓋過吵鬧的公鴨嗓,清晰地飄入我神智間。
「還說沒哭?別再死撐了,滾回房睡覺去!遲一步,我……」
「我不要!我要在這裡等寒兒醒來。」
「醒醒醒,醒你個頭!連師父的話都不聽,真他奶奶的兒大不由娘!」
「混帳!誰准你罵我徒弟的?你這死老頭!再罵一聲試試,我把你耳朵揪下來燉紅燒豬頭肉。」
「臭婆娘!」
「師父師娘,你們別吵了。」
「臭小子,你給我閉嘴!」
「你還敢罵他?看我不劈飛你!」
「臭婆娘!!」
「咻——」「碰碰,啪啪」隨之傳來幾道「嘿嘿哈哈」的打鬥聲,吵得死人都能從棺材裡跳出來抗議。
我像彈簧似的豎了起來,大吼一聲,「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啊?」
「寒兒……」一道沙啞的聲音透著萬分驚喜劃過半空。
「睡睡睡,睡你個頭,還睡,都睡了十天了,再不醒,我這徒弟都快瘋了。」一隻通體烏黑,枯瘦如柴的手毫不客氣地敲上我的腦袋。
「啊呀!」我捧著腦袋瓜子,氣呼呼地瞪向來人。
面前站著一個形容古怪的小老頭,全身一副瘦皮囊,個子極矮,蓬鬆的銀髮披垂在肩,眼睛烏黑炯亮,下巴極長,嘴巴甚是寬闊,蓄著一小綽山羊鬚,時不時撫一遍,小鬍子得意的一翹一翹。
秦紹就站在那小老頭身旁,他穿著一套藏青箭袖短襟,身形挺拔俊俏,可當我看向他的面容時,簡直被他嚇壞了。
才幾天光景而已,他又瘦了一圈,面色不復紅潤,透著黃,雙頰微微凹陷,蒼白的唇上瞧不出半分血色,明澄的雙眸內佈滿了細細的血絲,看上去整個人極其疲乏。
「你,你怎麼?……」我伸出左手遞向他,轉瞬已被他牢牢握住,狠狠一扯,我羸弱的身子驀地落入他溫暖的懷抱。
「子初。」
「寒兒……」他緊緊地擁著我,半響吐不出一個字來。
「好了好了,總算雨過天晴了。」小老頭手舞足蹈地翻了個觔斗,一翻翻至門口,險些與一隻水桶撞了起來。
說她是水桶一點都不為過,那噸位,粗略估計大概就有兩百來斤……
可她騰挪間非常靈巧,也不見如何閃避,卻已繞過了小老頭,一閃來至我床前。
「嘖嘖嘖,總算是醒了,小寒兒,叫師娘,快叫師娘,我等你這聲師娘可等了十天了。」
「小寒兒?」我伸指戳著自個兒的鼻頭,不解地望向秦紹。
秦紹面上忽地浮起一絲暈紅,摟著我小聲道,「她是我師娘,你叫她一聲師娘吧。」
「師娘。」我回過頭,乖巧地叫道。
水桶師娘立刻笑了,笑得兩隻極細的眼尋不著縫隙,嘴巴就快咧向耳朵根子了。
忽然間,一道裝模作樣的咳嗽聲打斷了師娘的笑聲。
我一轉頭,只見小老頭抱胸靠在木桌旁,吹鬍子瞪眼望著我們。
「寒兒,叫師父,師父在瞪我們呢。」
「甭理會他,還擺譜呢?」水桶師娘揮了揮手,撇嘴表示她的不屑。
「師父。」
「挖哈哈。」老頭誇張直笑,縱到我面前,立刻換上一副慈眉善目的嘴臉,抬手摸摸我的頭,笑瞇瞇地讚不絕口,「很好很好,孺子可教,哈哈哈。」
我暗地裡撇撇嘴,與暗暗忍笑的子初對視一眼。
水桶師娘一掌拍上老頭的後腦勺,揪著他的耳朵便向門外走去,順便用腳勾上了門,喊聲遙遙而去,「臭老頭,甭磨蹭了,隨我幹活兒去,今晚好好露兩手,咱擴蒼山許久沒那麼熱鬧了,哈哈。」
「子初,他們……」
「師父和師娘向來都如此吵鬧,你以後慢慢就會習慣了。」
「以後?」我似乎有些摸不清狀況。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怎麼一夢醒來,似乎世界都變了樣兒了?奇怪!
「寒兒。」他擁我入懷,長長歎了口氣,「寒兒……以後別再睡那麼久了……等得我好心焦……」
「等一等,子初。」我掙扎著推開他的雙臂,一手按按胸口的漲痛,「我?我記得那日在胭脂舫,怎麼……」
「胸口還痛嗎?」他未答理我,卻逕自伸手撫上我的胸脯,口中吶吶地問著,神色間一片平和,似乎這動作再自然不過了。
我氣呼呼地推開他的手,一張小臉莫名其妙燒了起來,「你在摸哪裡呀?」
「怎麼了?」他側過臉,眨眨長長的眼睫,一臉不解地好奇寶寶神情。
「喂你還問我怎麼了?」真是被他氣死了!
「怎麼了?」他重複著這句話,慢慢湊近我的臉。
「喂你還裝?你怎麼可以亂摸人家的胸脯?奇怪,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奇怪,你幹嗎湊那麼近?喂……」我還沒「喂」完,他含著清淡氣味的唇齒便洶湧地覆了過來,膠著、糾纏,吻得我神智不清,迷迷糊糊搞不清東南西北。
「吾還以西要物你……」(我還有事要問你……)
「什麼事?」他微微偏過腦袋,稀奇地望了我一眼,「寒兒,我這樣吻你,你都沒有神魂顛倒的感覺麼?」
我差點說漏嘴告訴他我有,結果,我硬生生把話嚥入肚子裡,橫了他一眼,抬手擋住他的唇,啼笑皆非地問道,「我記得我那天差點被花秀玉給悶死,怎麼一睜眼就到了這裡?對了,我怎麼還活著?你不是說我中了醉生夢死,就三天命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等會再議。」他拂開我的小手,指腹緩緩擦過我燙乎乎的臉頰,隨後移至我腰間,嫻熟地解著玉扣。
「喂。」我捉住她的手,「別玩兒了,我現在手腳軟綿綿的,你不可以欺負我。」
「我幫你換藥。」
「嘎?」我眨眨眼,「換藥?」
「不然你以為我要幹嗎?」他拋給我一記促狹的微笑,動作迅速的脫下我的外衫。
「我我可以自己來。」我再度捉住他的手,扯出一絲僵笑。
「我都替你抹了十天的藥了,如今再來害羞是不是遲了點兒?」 他把我的小手捉到一旁,慢慢褪開我的內衫,「乖,不要動,一會兒不小心碰到傷口,又得痛了。」
「子初……」我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咬著指甲,開始努力回憶往事。
「嗯?」
「這裡是擴蒼山?」
「嗯。」
「我們離開京城了?」
「嗯。」
「沒有人搜捕我們嗎?」
「嗯。」
「那真是奇怪了,子璇還沒回來嗎?」
「嗯。」
「你嗯嗯嗯,嗯個什麼勁呀?」我又好笑又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突地大叫一聲,急忙伸手扯過衣衫,「你你你……」
你搞啥把我剝得光溜溜的嗎?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