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兒過世後,又過數日,子璇再度把馨如調往我身邊服侍。
我討厭她,討厭見到她那張陰險的臉,更討厭聽到她刻意裝出的柔順聲音。
我毫不保留的把我對她的厭惡全部彰顯而出。
我不許她替我梳頭,我譏誚地告訴她:我怕你在我的發油裡下毒。
我不許她服侍我用餐,我很肯定地對她說:你什麼都不用替我做,你只需離得我遠遠的,即可。
她被我的冷漠嚇著我,平時果然大氣不敢出地呆在我屋子裡。
我諄諄告誡下人們:平素可當她隱形,完全不用理會。
在我刻意地刁難下,她的日子似乎愈來愈難過。
我就是要逼她知難而退。
她想當皇帝眼線,哼,門兒都沒處找。
我擱下手裡的梳子,轉頭問翠心,「青衣可有回來?」
「還沒呢,公主。」
我歎了口氣,輕輕把玩著手裡的象牙梳。
秦殤用子初制衡我,逼我下嫁。我若是逃,必然會害了子初、害了上萬百姓。
秦殤已經瘋了。
試問一個正常人如何勸得了一個瘋子呢?
他連母后都能打入冷宮,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的?
子初若要跟他鬥,猶如以卵擊石,必死無疑。
我不能叫他死。
我在心中吶喊著,潛意識搖搖頭。
我怎能眼睜睜看著我心愛的男人去死?
采兒說,羨慕我的自由,羨慕我的奔放。
我苦笑著垂下頭。
事到如今,我被他束得死死的,何來自由,何來奔放?
我垂著頭細想之際,翠心輕輕拿過了梳子,細細撥弄我齊腰長髮,髮絲往上攏於頂,手指一繞挽成圓形髮髻,一隻罕見名貴墜著紅璃玉的鳳釵由中心綰住絲發,再於梳髻的根部繫上粉黃色長絲帶,飄逸地垂肩。
翠心替我梳好頭,便拉著我到屏風後更衣。
片刻後,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從屏風內輾轉走了出來,一件鵝黃色的短襦內著一件粉蜜色兜衣,下身則是條紫色裙子,腰間一抹深綠色的穗帶掛了個淺紅佩玉,小巧的玉足著一雙繡著斑蝶的緞鞋。
翠心看得讚不絕口道,「公主公主,你真是仙女下凡,美不可言呢。」
我低下頭垂弄衣角,「傻丫頭,叫我穿那麼少,可是要我著涼呢,給我外面加件褂子吧。」
「好。」
「公主,青衣回來了。」一名丫鬟匆匆奔入門叫道。
「青衣。」我抬起臉激動地奔到他身邊,一把拽住他的手,「可有探得什麼消息?」
「據最新八百里加急快報稱,王爺已與大衛國皇帝簽下協議,雙方各讓一步,打和了。」
「真的?」我喜不自禁。
「嗯。」青衣用力點點頭,「王爺就快回來了。」
「太好了。」
「是嗎?真有那麼好?」秦殤接過話茬,笑吟吟地跨入門來。
「皇上?」青衣一怔。
「叩見皇上。」一屋子的奴才們齊齊跪下,滾得一地皆是。
「康王已在回程途中,慢則一月,快則二十日,你便可見著他了,歡喜麼?」秦殤揮揮手,秉退一干下人。
「我……」
「你高興不?」他笑得詭異,令我心底浮上一層悚然。
「皇上。」
「嗯。」他微微點頭。
「我希望你不要傷及無辜。」
「無辜?」他朗朗大笑,「你是說那十萬民眾,還是單指子初一人?」
「你放心,朕不會殺他!他民望如此之高,殺他豈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秦殤目光流轉,深深沉沉的眼底驀地出現一片殺機。
我的心倏然往下一沉。
「皇上。」我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蹦跳著跑到他身邊,笑嘻嘻地勾起他的胳膊,「你事情都處理完了?」
「嗯。」
「今兒事情很少嘛。」
「我想趕緊處理完政務,好來見你。」他低眸注視我,輕輕握起我的手,「寒兒,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我答應過他什麼?
「你答應我,即使他回來,你也會跟他一刀兩斷,是不是?」
「我……」
「你猶猶豫豫的,該不是想反悔吧?」他眸一冷。
我心一驚,「皇上不是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不是麼?」他凝著我片刻,抬手輕撫我的臉蛋,「寒兒,你今天好美好美。」
「一點兒都不好看,我去換掉它。」
「誰說的,再好看不過了,朕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兒。」他一把拉住我,一改之前冷凝的面色,笑道。
我紅了臉,嚷嚷著「騙人」。
秦殤低頭親了我一口,笑道,「句句出自肺腑,絕無虛言,寒兒真正是小仙女下凡,美的天下無雙。」
我忍不住抿唇一笑,推開他的身子,故作害羞的扭過身,「二哥,你越來越會說話了,我不理你,我去吃飯。」
秦殤伸手拉住我,輕輕一帶,將我攬進懷裡,低頭湊近我的嘴唇,我急忙撇過臉,小手一伸擋在了他的唇間,「二哥……」
「嗯,寒兒,我們就快成親了,別再拒絕我。」秦殤拉開我的小手,迫不及待的想要親吻。
我大大嚇了一跳,用力推開他,向後退了數步,冷不防在桌角重重的撞了一下,疼得淚水橫流。
「寒兒。」秦殤急忙奔到我身旁,伸手樓住我,心疼的撫揉我的細腰,喃喃道,「寒兒,我嚇著你了嗎?還疼麼?」
我不高興的捶著他的胸膛假意裝出哭腔,「都是你,疼死我了!你以後不要來抱我,我現在不要跟你說話。」
「好好好。」秦殤順著我道,「很疼麼?都怪我……」
「你自己撞撞看疼不疼?」我用力瞪他一眼,「腰都快斷了。」
「對不起,寒兒。」秦殤連連道歉,一手輕輕撫著我的腰,「都怪那桌子不好,為什麼要撞你呢?」
他一惱,右手一揮,只聽「碰」的一聲,桌子四腳齊斷,「啪」的散了架,一塊塊落到地上。
我目瞪口呆的望了他一眼,繼而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是桌子撞我,是我撞到了桌子。」
「都一樣,反正就是它的錯。」秦殤固執的說道。
「皇上,我……」
「皇上!」侍衛統領衛長風帶人衝入門,單膝點地,失色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半個時辰前懸樑自盡了……」
「慌什麼?」秦殤眉梢微微一挑,冷道,「起來說話。」
「是。」衛長風站起身,抱拳一揖,「皇上,微臣打長慶宮而來,只聽宮裡一片哭聲。微臣心中生疑,進去一探聽,方知皇后娘娘已經……」
秦殤譏誚地揚起唇,「朕知道。」
「皇后娘娘死了?」我心裡不安地跳了數下。
「是。」
「衛長風,你帶我去看看。」
「寒兒。」
「我要去看皇后娘娘。你不要攔著我!」我用力甩開子璇的手,怒聲大叫,「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己之私害了你的髮妻?」
「朕並無賜死皇后。」秦殤冷嘲,「是她自個兒心中對朕有愧,不安苟活於世。」
「衛長風!」我一把揪住衛長風的衣袖,「帶我去長慶宮。」
「皇上。」衛長風為難地望了秦殤一眼。
後者沉吟著點了點頭,「朕陪你一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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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名宮女推開沉重的長慶宮宮門。
隨著「啞啞」響動,我直眼望去,只見清蕩蕩的皇后寢宮中,孤零零地躺著一具白布覆面的屍身。
我握著的拳頭微微顫了一下,緩緩提足正要向內走去。
熟料,橫刺裡衝來一抹白影,一頭頂進我懷裡,掄起拳頭便扑打著我的身軀。
「秦賢?」
「你為什麼害死我母后?為什麼害死我母后?」拳頭雖小,卻是鏗鏘有力。
「賢兒,不得放肆!」秦殤怒喝一聲。
秦賢聽到吼聲也並未住手,他打我,使勁用他稚嫩的拳頭砸著我,一雙赤紅的眸中早已佈滿了委屈的淚水。
我只是傻傻盯著他,隨他踢打不做聲。
「賢兒!」秦殤怒極,一把拽過他的拳頭,劈頭甩了他一巴掌,「放肆!」
「父皇,母后做錯什麼了?你為何要賜她一死?父皇,母后到底做錯什麼了?」
「朕並沒賜死你母后。」
「可是父皇卻抓了外公,抄了外公的家,把外公一家大大小小打入了天牢!父皇,母后只是求你放過年邁的外公,你為什麼偏要遷怒母后呢?父皇……外面那些人都說,你想立姐姐做皇后,你喜歡姐姐,你覺得母后極其礙眼,所以你心裡希望她死……」
「不要再說了!」我伸手堵上耳朵驟然轉身欲逃。
秦殤一把拽住我的手,「寒兒。」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用力甩著他的手,卻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難以動彈分毫。
「賢兒,你不要無理取鬧。你外公本就犯了大罪,朕是看在你母后面上才饒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