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錯了,我沒通知她。等我通知還來得及麼,子初早已找上門去了。」秦殤搖頭說道。
「那看來,這位水玲瓏姑娘要比我想像中更為聰明。」我冷笑,「她知我在壽王府見過她一面,定會揭穿她的身份,所以先一步自行離開了。」
「可是皇上,你知不知道她是個多麼危險的人物?」
「危險麼?」
我輕輕一咬唇,「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了引壽王入翁,大肆虐捕天道門門人,以期讓壽王相信,作為門主的成王確實有痛恨你的理由。你僅為此,把這些曾經替你賣過命、出生入死義無返顧的兄弟,殺光殺盡,你這麼做,難道一點點都不會心痛?」
「他們為皇上效忠,為大事而犧牲,當無怨言。」
「你是他們?你怎知無怨言?」
「寒兒。」他笑著拉過我的手,「大不了朕替他們建一個廟,豎一塊功德碑,以讓世人牢牢銘記他們為我大秦造下的功勳。」
「人都死了,還要塊破碑幹嗎?」我冷笑著甩開他的手,霍地站起身子。
「寒兒,你怎麼又生氣了?」
「我想找水玲瓏談談。」
「玲瓏?」
「嗯。」
「好。我這就叫她進來。」
「皇上,我想與她單獨談談。」
他怔了一怔,點點頭,「好吧。」
他轉出門,吩咐傳詔水玲瓏。
她踩著輕盈的步伐走入,衝我微微頷首,笑道,「你找我?」
「你叫什麼名字?」
「水玲瓏。」
「水玲瓏不是你的本名吧。」我冷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到底是從哪裡穿越過來的?」
「姑娘說笑了。」
「我沒說笑,你心裡清楚的很。」我冷嘲著瞄了她一眼,「你到底從哪裡來?」
「我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
「你不明白?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的那把搶,是在這裡憑空造出來的吧。」
「槍?」
「你別再裝傻了!」
「你是說這個?」她笑瞇瞇地從懷裡摸出一把槍,隨手一轉,那黑洞洞的槍口便瞄住了我的胸膛。
「你敢對我開槍?」
「你的確冷靜。」她微瞇著眼眸笑睇我,「要不要試試?」
「有種你就開槍。」
「哈哈。」她笑了笑,隨性把槍塞回兜裡,「有意思。」
「你到底是什麼人?」
「水玲瓏,玲瓏如水。」她輕笑著注視我,「其實何必太執著呢?有些事,搞不明白未嘗不是好事,搞明白了,反而有可能心生痛苦,你說是不是?」
「謬論。」
「謬論?」
「你不要再隨口搪塞我,你知道我有很多辦法讓你開口。」
「辦法?」
「譬如,把你抓起來,慢慢折磨,嚴刑拷打。」我冷哼著,「你知道我只需說一句話,秦殤都會照辦。」
「的確如此。」她微笑著點點頭,難掩眼中的落寞。
但那也僅是一瞬間的落寞,轉眼便讓她適度調試過去,擦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絲一點的痕跡。
「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與我合作的好。」
「你想知道什麼?」
「你是不是與我一樣,都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種?」
「你都猜到了,何必再問?」
「你早就替秦殤賣命?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你是怎麼過來的?」
「呵呵,小姑娘問題還真多。」
「你別打岔,老實回答。」
她淡淡一笑,瞄了我一眼,「你又是怎麼過來的?」
「我那是因為爆炸……」我一時嘴快,立馬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衝她叫道,「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我也是因為爆炸。」
「你也是爆炸穿越?」
「不錯。」
我傻愣地望著她,「你那是什麼爆炸?」
「汽車爆炸。」
「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兩、三年前吧。因為我和我的家人住得比較遠,平素又不甚來往,所以爆炸發生後,誰也不知道我失了蹤。」
「你的家人沒找過你?」
「我不知道,大概不會找吧。」她苦澀地笑了笑,盯了我一眼,「我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的隔閡,來不及解釋,說得太多,反而有點像是在掩飾什麼。」
「怎麼會呢?人就是要互相溝通才對啊。」我忍不住出聲勸道,「你放心吧,等你回去後再向家人解釋清楚,雖然有些怪誕離奇,不過我想他們還是會聽你說的吧。」
「但願如此。」她微笑著凝住我的眼睛。
那一刻,我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抓不住這份感覺,只能任它從腦海裡流竄,到底是何種感覺呢?我終究是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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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大作,凍雲低垂。
這一日,天氣甚為寒冷。我在裌襖裡又添了一件褂子御寒,套上一件純白輕裘,搓著小手窩在爐火邊寫小說。
幾天來,心境一直難以平靜,寫寫停停,思緒飄渺。
我提著筆,在紙上畫著圈圈,一手托著腮,微微抬起目光。
不知子初到底何時方能回來,我好想他,好想他,想得心兒都快碎了。
思念,化為水流,源遠流長。
三日來,秦殤連續做了幾樁驚天動地的大事。
將秦英以謀逆罪處置,在太極門前斬首示眾,此其一。
將容太保與趙國公以貪贓枉法、營私舞弊罪處置,二人被關至地牢,處以終生監禁,此其二。
太后上表皇上替兄長求情,被秦殤著人拿下,判其後宮干政,鎖入冷宮幽禁,此其三。
皇后循規蹈矩亦礙著了他的眼,判其與父勾結,為禍後宮,立簿廢後,此其四。
日前,那廢後一事公佈後,朝野震驚,大臣們聯名上書抵制皇帝廢後,另立新後。
可惜子璇一意孤行,將帶頭作亂的禮部尚書方展城廷杖五十,以儆傚尤。
這禮部尚書不是旁人,正是子璇他親姨丈,太后的親妹妹,恆國夫人的丈夫。
如此一來,那些大臣們哪還敢再度上表抗議?
難道還想當方展城第二?
昨日我去看了太后媽媽,冷宮地處偏遠,內務府僅撥了一名笨手笨腳的小丫鬟伺候太后。
我去的時候,太后正縮在床上凍得瑟瑟發抖。
我立刻差人把內務府的總管叫來狠狠訓斥了一頓。
那總管也識相,立刻又多派了兩人照顧太后的起居飲食。不過冷宮終不比別處,但求一個溫飽,也就不能過度講究了。
回去後,我找秦殤大吵了一架。
結果是,我吵我的,他自顧自笑著跟我講封後大典的行程安排。
我原以為,他只是說著玩兒,想不到竟如此當真。
那些大臣們也真夠懦弱無能的,大義面前竟不能堅持己見,區區五十廷杖,就把他們全都打回家去了。
如今還能怎樣?只能故技重施。
采兒今天一大早就混進太廟後殿,用糖水在石碑上描字。
上回是:天降妖妃,國必有難。
這回是:雲為后妃,國之必亡。
這回寫得過猛了吧。就是說,我雲若寒要是當了妃當了後,那他大秦國就完蛋了。
經典!這回看皇帝怎麼說服群臣,娶我為妻!
估計,到時候以死進諫的沒有十個也得有八個,看他還殺不殺得下手?
誅佞臣無非議,若是為立妖女為後而肆殺忠臣,必將引起全國人民的反抗。
好啊,團結就是力量,我等著看秦都城人民如何爆發。
看他到時候,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哼!
「碰!」一人跌進門來。
我抬頭一望,正對上采兒那張青紫交加的小臉兒。
於是,我心裡「咯登」一跳,慌亂地站起奔到她身旁,半跪於地,「采兒,你怎麼了?」
「公主。」采兒緊緊抓住我的手,朝我使了個眼色。
我一抬眼,只見秦殤負著兩手步入門來,身後還跟著那亦步亦趨垂頭肅立的馨如。
「她怎麼會在這裡?」
「寒兒,這回多虧了馨如,不然你又得遭不白之冤了。」秦殤笑著踱到我身旁,大手一勾將我摟到身側。
我咬咬唇,「是麼?」
「嗯。」秦殤低眉望著采兒,勾唇冷笑,「寒兒,你可知這賤婢做了何事?」
「什麼?」
「她又偷偷溜去太廟妄圖抹黑你。上回是她寫了天降妖妃,國必有難八字詆毀你。這回更惡毒,竟寫雲為后妃,國之必亡。要不是馨如見她行蹤詭異暗地跟蹤,這回恐怕又該叫她得逞了。賤人!不打不說話,一打就全給招了。寒兒,虧你待她有若親姐妹,人家全然不當一回事兒,心裡妒你,恨不得整死你哩。」秦殤起腳欲踢,我急忙拉著他向後退了一步,一手撫上他的胸口,驚惶地叫道,「算了皇上,她只是個小孩子,鬧著玩兒罷了。」
「鬧著玩兒?」秦殤一挑眉,「她是處心積慮的害你呢,如今她已全部招供,你就甭再替她求情了。」
「皇上——」
「嗯?」
「皇上,我不要追究,我什麼都不追究了,你放了她吧!她畢竟跟了我這麼多日子,彼此間已有了感情,你饒了她這次吧,大不了,逐她出宮,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