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時,來了一場陣雨,好不容易等雨歇了,秦殤避開了一堆奴才,帶著我從偏門偷偷離府。
秦殤座下的天音寶馬腳程極快,須臾功夫便馱著我們翻過了大名山。
我卻不知,山後另有一片寬闊天地。
南湖的美,水的清幽、雨後的清新空氣,一再地刺激著我的感官,觸目所及,綠的滴翠,紅的嬌艷,相互映襯,入我眼簾。
左岸佇立著一座古剎,紅牆烏瓦,在金色的陽光中璀璨地發揚著本身的美麗,冉冉升起的幾縷香煙,在空中飛揚繚繞,雖極細微,卻是很濃。
鐘磬之聲,順著古道、沿著流水,綿綿不絕地響起,添了數分情趣。
極目望去,數間大殿掩隱在綠樹從中,鐘樓林立,經閣巍峨,寶塔高聳直入雲霄,真是好一個梵宇清幽的仙界,靜謐雅致,與世隔絕。
「秦都城果然是一個好地方,四處都有山,四處都有水,風景一處比一處更為秀麗迷人。」我站在湖畔,臨風張開雙臂,深深吸了口氣,感慨地笑著。
「山美、水美,卻不及你萬分之一的美。」秦殤自我身後環住我的腰,俯首笑睇我。
「二哥。」我試著輕輕推開他。
「嗯。」他應了一聲,非但不放手,卻把我摟得更緊。
我頗為尷尬地望了他一眼,忽而從懷裡摸出一隻繡囊,急急忙忙取出他的九紋龍玉珮,「二哥這還你。」
「幹嗎還我?」
「你上回不是贏了麼?」
「放你身邊兒,不許還給我。」他氣呼呼地推開我的手。
又不要?嘿!都奇了!不要就不要,趕明兒回去一同賣了它們!我樂得數銀子。我咕噥著扁扁嘴,順手將玉珮再塞回繡囊中。
「寒兒,來。」秦殤輕扯我的小手,拉著我一同向樹林一角的古剎行去。
我二人沿著湖畔向左,順著鬱鬱蔥蔥的山道前行,一路來到古剎門前。秦殤攜著我的小手,與我一同步入大林寺正門。
入眼即是一座建於方正台基上的大殿,樓高兩層,飛擔微翹,紅柱迴廊,柱頭雕飾精美。寺中古樹參天,鳥語聲聲,門前僅有一灰髮鬚眉的老僧,手執一把大而長的笤帚,緩緩地掃著地上的落葉。
秦殤握著我的手,繞過那名寺僧,逕直向寺院後方走去。
我回頭瞧了那位老和尚一眼,見他也不抬頭、也不支聲,只顧掃地,純粹當我們是空氣,果然超脫得很。
「為什麼這寺院那麼安靜?」
「這裡地處偏遠,道路難行,故香火遠不及觀音廟來得鼎盛。」
「哦。」
秦殤引領我轉至西閣院,來到東南角一處大鐵鍾旁。
據說,撞鐘可以解脫煩惱,聞鐘聲百慮俱消,我何不嘗試一下呢?我興致勃勃地提起繩索,掂在手裡猶覺得沉沉的。
秦殤扶住我的手,輕輕一推,鐘聲悠然響起,餘音裊裊不絕。
正是萬簇此俱寂,但余鐘磬音——
地上全是綠茸茸的短草,剛被雨水滋潤過,顯得極為嫩綠,我們踩著豐潤的青草,沿著幽深的曲徑慢步向前,轉過一片廟宇,來到殿後。
參天的樹木,掩映著一方池水,池子中間有三股小泉,從池底冒出,翻上水面有兩、三尺之高。
我繞到池子左方,低頭望著腳下的碑文,緩緩念道,「三生池……」
「相傳,百年前有一對苦苦相愛的戀人被仇人追趕至此,走投無路之下,雙雙自刎殉情。在他們死後,原本枯萎地草地生出了新綠,原本枯竭的泉水又重新冒出,世人為了紀念他們動人的愛情,故取名為三生池。」他緩緩走至我身旁,輕輕將我的身子扳回去,直直視入我眼底,輕聲低喚,「寒兒。」
我下意識地伸手推動,他順勢捉住我的拳頭,拉著我轉身望向池子,一手指向跌宕的池水,淡淡笑道,「三生池內映三生,你看,水中倒影翩躚,照得是你,也是我。」
這不廢話嗎?不照你,不照我,難道還照個鬼出來?我吐吐舌頭,朝他扮了一個大鬼臉。
「寒兒,你可知我的心意?」他默默歎息一聲,把我摟至懷中,「幾番夢裡相思,數度驚醒,卻發現你原本就不在我身邊。僅是三日不見,便恍如隔世,苦苦惦念你。我現在才明白,何謂斷送一生憔悴,只消數個晨昏。」
「皇上,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不,你值得,這世上再無任何一個女子值得我這樣為她執著,為她思念成狂。寒兒……」他扳過我的小臉,俯身欲吻。
我急忙閃避著別過臉去,「皇上,佛門清靜地,不可如此放縱。」
「寒兒,你望著我,你仔仔細細看著我的眼睛。」他施展魔咒似的低語著我的名字。
我微張著小嘴俯低頭,清楚地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火一般地燙著我。
「寒兒,你為何不敢望著我?是否怕我瞧出你埋在內心深處的情感?寒兒,你不要再逃避了,你是喜歡我的,是不是?早在我們相見之初,你就喜歡我……」
我喜歡他嗎?我眨了眨清水眼眸,迷惘地抬頭。
他抬起左手大掌覆上我腰側,慢慢貼近我,薄薄的唇輕輕擦過我的臉頰。他喟歎一聲,注視著我,「寒兒,我答應你,日後定好好待你,決不負你。我的一顆心全都繫在你身上,你不可以抗拒我!我可以為了你罷黜後宮妃嬪,單寵你一人。我甚至可以為你廢後……」
「皇上……」我驚愣地瞧了他半響,悶悶地背過身,說道,「別再說那麼孩子氣的話了……」
「不是孩子氣,字句出自肺腑,再認真不過了。寒兒,你仔細望著我,你望著我!別再對我那麼冷淡漠然,寒兒,你那麼聰明、那麼細心,難道就真的瞧不見我疼你、愛你的心麼?」他氣急將我扯轉身。
我錯愕地回瞪著,他眼底跳動的是兩簇狂妄的火焰、霸道執著的火焰……
「皇上。」我別過頭,左右閃躲著他炙熱的唇齒,「佛門乃清修之地,你不要如此肆意妄為……」
「我不管,我什麼都不要管,我們現在就入宮見太后,向她老人家稟明此事,取消你與子初的婚事。」他興沖沖地扯起我的手,拖著我轉身便走。
「皇上,皇上……」我驚叫數聲,被動地跟上他的步伐,「皇上你冷靜點,皇上……」
「我已經夠冷靜了。我就是之前太為冷靜,才平白失了許多機會。」他轉身衝我咆哮,猛將我拖到身邊,不顧我掙扎,打橫抱起,大跨步向前。
我欲哭無淚地瞪著他。
我不應該這麼貪玩兒,想也未想便跟他出來,我早該清楚他說風是雨、喜怒無常的性子,我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他抱著我繞到寺院大殿,只見正殿前方早已跪滿了僧侶們,見之高呼「萬歲」,惶恐地不敢抬頭迎視。
兩排齊齊整整站在雙側的御林軍將士們也全部跪了下來,口呼「萬歲」見禮。
這是啥情況?咋突然間冒出這許多人來?我奇怪地到處張望。
再瞧秦殤,果然是一代帝王,見慣了大場面,如此突發狀況,他瞧在眼底,既不驚也不奇,風采依然篤定。
我撇過頭,一眼瞧見匆匆步上前來的司馬傅。
此人不止有潔癖,還有古怪的穿衣癖,似乎特別偏愛紫色,遇到他至今,我還從未見他穿過紫色系外的別種色彩的衣服。
一如既往的紫衫綾羅,交領寬袖罩衫,烏髮以紫帶相束,蓬鬆攏於腰間。
整個兒就一怪癖男!
我見他目光瞟過來,遂拚命瞪大我的眼兒,以鄙視的眼神瞄殺他。
他躬身向秦殤一揖,「皇上,微臣有要事啟奏。」
我這才驚覺自個兒眾目睽睽下還被他抱著,立馬漲紅臉,使勁拍拍秦殤,「放我下來。」
秦殤俯首凝了我一眼,不太情願地放開我,轉而望向司馬傅時,神色忽冷,「什麼事?」
「皇上,適才欽天監來報,地動儀似有異象,請皇上回朝定奪。」
「欽天監去年也說地動儀有異象,結果還不是沒事?」秦殤不以為意道。
「可是皇上……」
「罷了,朕正要回去,起駕回宮再說吧。」
「是。」司馬傅躬身退到一旁。
秦殤不忘拽起我的小手。
「皇上我……」
「乖,我們回去再說。」他不由分說地扯著我一同上了御輦,取道回宮。
等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宮裡時,已差不多是日暮十分。
秦殤把我帶至承乾宮,一轉身自個兒匆匆回御書房處理公務去了,只囑咐我乖乖留在他的寢宮內,不要到處亂跑。
不過我哪會那麼乖,那麼聽話的坐在屋子裡等他呢?
趁著暮色尚好,我姑且逛逛這皇宮也不錯嘛。
進了幾趟宮都是來去匆匆,說實話這皇宮我還未怎麼逛過。正好,今日挑個機會來逛逛,能逛出去那自然是好,逛不出去,那皇宮這麼大,我存心躲著他,還能叫他找著?哈!我真夠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