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管,總之你按我說的去做,事成之後,我再給你一百兩!」我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丟在老闆手裡,「先給你三十兩,明天拿到貨另外付你七十兩。」
「是是是。」
「采兒,我們走。」
「公主啊,你幹嗎突然跑來買那麼多爆竹煙花呢?」采兒拖著一麻袋的煙花爆竹,費勁地跟在我身後。
我抗著一麻袋轉身瞅了她一眼,撇撇嘴,「你真沒用,拿來給我吧。」
「不,不用了……」
「采兒不明白,公主怎麼突然間心血來潮買這麼多爆竹?」
「後天我上山放煙花哩,不行嗎?」
「上山?為什麼呀?」
「什麼為什麼?我喜歡!」我蠻不講理地橫了她一眼,「快走吧,再磨蹭下去都快中午了,肚子又要餓了。」
「哦。」采兒點點頭,繼續拖扯著麻袋。
我扁扁嘴,回轉身,驀地止住腳步,冷眼望向前方。只見兩個太監站在一方紅紗罩頂的鳳輦前,笑瞇瞇地衝著我張望,身後數十名宮女一字排開,垂首肅立,偌大的街道竟被清理的不見一個行人,哈,真夠詭異的。
這兩太監不是旁人,正是上回一本正經到積雲樓來宣讀聖旨,後被咱揍得屁滾尿流的胖瘦公公,他倆一個高且胖,一個瘦且矮,恰好成了懸殊的比例,看著萬分古怪。
那高胖太監小步上前,賠著笑凝視我道,「奴才奉皇上口諭,宣永寧公主即刻入宮面聖。」
我稍稍一怔,莫名其妙地瞧著他,「現在?」
「是。」
搞什麼?我擰起眉頭,擺出不高興的嘴臉,「我現在沒空跟他煩。」
結果,此言一出,不止把胖瘦公公嚇傻了,采兒更是呼天叫地的衝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扯住,急吼吼地說道,「公主啊,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呢?兩位公公,公主適才跟你們說笑的呢。」
「我哪是說笑我……」
「公主呀,聖上口諭不可違,公主切勿亂來,還是速速入宮吧。」采兒朝我使了個眼色。
我撇過頭,正好瞧見兩太監鐵青的臉面,不由哼哼著撇撇小嘴,咕咕噥噥道「煩死了」,遂不情不願地上了鳳輦,沖高胖太監一瞪眼,「喂你!立刻找個人過來,跟著我家采兒,幫我把這些爆竹都搬回康王府去,千萬別浸著水,小心些,聽到沒有?」
「是公主。」高胖太監俯身領命,轉身向身旁一小太監揮揮手,「你替公主把東西拿回王府。」
「是,曹公公。」
曹公公?曹化淳啊?哼,瞧他那副模樣兒,估計定是個弄權的太監,總之別招惹我,那麼一切都好說。
坐在紗帳飄飛的鳳輦內,一路上,我不停地想著皇帝為何召見我這個問題。
可惜想得頭都痛了,還是不明原因。我歎了口氣,索性不去想它,於是直起眼,看著車陣緩緩入宮前行。
在太極門前換了乘八人軟轎,我便被數人抬著向承乾宮而去,說真的,想起他那日對我的不軌舉措,我心裡便止不住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這回是在宮裡,他該不會再像上回那樣如此放肆了吧?
我想著,起手掀起一角簾子,正巧見到秦紹打我左前方經過。
今日他穿著一襲交領寬袖的暗紅衣衫,未束髮亦未戴冠,一頭蓬鬆的青絲隨著微風輕輕搖曳著。他低著頭,沿著我對面的宮牆緩步往前,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心裡正驚疑他怎會不整儀容便入宮來了,忽見他抬起頭來,於是急忙放下簾子,避開他的目光。
這不,一想起他,我就來氣兒!簡直就是個混蛋,竟敢跟我冷戰兩天,明明是他自己做錯事,還敢跟我生氣?理虧的是他好不好,還有臉跟我冷戰!
戰屁!誰怕誰,我就不樂意先開口怎麼著,哼,他若不先來哄我,我這世裡就不理他了,看他能拿我怎樣?
片刻後,到了承乾宮門口,還未下轎,只聽吳福安尖銳的聲音突兀地冒出,「奉太后旨意,宣永寧公主立刻前往延喜宮見駕。」
靠啊,老太太又要召見我!
於是那高胖太監入了承乾宮向皇上稟明一切,須臾功夫又轉了出來,吩咐奴才們再度把我抬去延喜宮。
這老太太訊息可真靈通啊!準是得知我被皇帝召見,所以巴巴得趕在他前面兒攔住了我。
可別說,什麼事兒都瞞不過老太太那雙精明的眼睛,這後宮的女人們果然厲害。
轎子又走了約莫半個鐘頭,到了延喜宮門前。
我一手拉著裙子,步出軟轎,抬眼望了望延喜宮那三個斗大的黑字。
「公主請。」吳福安引領我進得延喜宮大門,順著一條青石道兒一路向前,將我帶至暖心閣內。
上了樓,一入太后所處的廂房,我便瞧見那垂首坐在太后身旁嗚煙涕泣的容婉盈。
我心中驀地一怔,冷笑著想:這位容婉盈容姑娘,到是會惡人先告狀,我還沒怎麼著她,她便先跑來太后身前說事兒了。
「寒兒。」
「太后。」我低身一禮。
太后笑呵呵地趕到我身旁,親熱的拉起我的小手,抬指點點我的額角,「你這丫頭,怎麼才幾日不見,就又跟我生疏起來了呢?」
我嘻嘻一笑,「我怕太后惱著我呢。」
「我怎麼會惱你?」她一怔,隨著我輕勾的唇角,瞄向坐在一旁的容婉盈,立即瞭然地點了點頭,笑道,「你這鬼丫頭,真是比誰都來得聰明。」
「嘻嘻太后……」
「你再跟我這麼生疏,我真要生氣兒了。」她忽然一板臉,正色道。
我急忙吐吐舌頭,乖乖叫道,「媽媽。」
「乖。」她轉而又笑了,伸手拉著我來到容婉盈身旁,「寒兒,乖女兒,盈兒把事情都告訴我了。為了區區一個奴才,弄得你們姐妹倆都如此不開心,值得麼?」
「媽媽認為我不該生氣?」我嘟起唇,微惱地瞄了容婉盈一眼。
「為娘不是這個意思。當然了,盈兒她本身做的也不對,我已經狠狠罵過她了。」
「媽媽認為這事兒罵一頓就能了結?」
「寒兒,盈兒固然有錯,不過那女子更有錯,她起初就不該引誘我皇兒,妄想母憑子貴,飛上枝頭當鳳凰。」太后冷下一雙眸子,淡淡地說道,「我皇家的正統血脈,也決不容許此等低三下四的女子來玷污。「
我倒抽一口冷氣,渾身發冷地倒退一步,「你是說,那個小桃姑娘,她被人推下井,死的時候,還懷有身孕?」
「你不知道嗎?」這回換太后驚訝了。
我搖了搖頭,再度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氣,「我現在知道了。」
「寒兒。」太后摸上我冰涼的小手,微微笑著道,「好了,別跟盈兒生氣了。你可知,皇兒他為了使你高興,特地帶盈兒登門拜訪那女子的家人,廣施善銀不說,還逼著盈兒向那女子的父母遞茶認錯哩,如今那一家人別提有多高興……」
「太后認為她很委屈嗎?太后!那是一條人命,不對是兩條!太后,她殺死的是您的孫子!她雙手沾滿血腥,就算現在即刻被槍斃,也洗不了她的罪孽!區區倒茶認錯發點救濟金,就能把事情了了?哈!我沒話說!只是太后,您未出生的孫子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如此淒慘,您也一點都不會覺得心痛嗎?」
「住口!他根本不是我皇家的血脈。」
「太后!在你眼裡,除了維護純正血統的高貴與驕傲外,難道就沒有一點點親情嗎?不論你怎麼否認,他就是你的……」
「住口!」太后用力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我是得住口,你不愛聽,我說再多都沒用。」我冷笑著回敬她。
她惱怒地瞪著我,硬生生把一肚皮氣壓了回去,繼而柔聲對我道,「寒兒,哀家也別無要求,就希望你能和盈兒和好,別再讓初兒為難了。你二人以後早晚總是一家人,應該多親近親近,還有你與初兒的婚事不可再拖,我覺得應該……」
「太后,我不會嫁給秦紹。」我果斷的回絕,眸中迸出一絲冷芒。
「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會嫁給秦紹!這輩子都不會!」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僅惹來太后側目,連容婉盈似也被我嚇了一跳,抬臉瞧向我。
「你!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嫁給他,太后,我想我與他已經說的夠明白了,有什麼疑問,你可以親自去問他。」
「站住,你想去哪裡?」
我側過臉,淡淡地嗤笑一聲,「天下這麼大,豈會沒我區區一個俗人的容身之處?太后,我原以為我真的可以把你當成我的母親,毫無保留的與你交談我的心事。事實證明我錯了,太后依然是太后,您如此高高在上,根本容不得別人辯駁您,您是那樣的尊榮顯赫,若寒實在高攀不起。我的頂撞,頭一回,您可以當成新鮮,第二回,您能容忍,第三回,恐怕您是忍無可忍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