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深宮,更有莊嚴。
月色令清冷寧靜的宮宇深沉無際。
容嫣非一身紅衣,彷彿是夜裡綻開的紅蓮花,迅速向棲霞殿而去。
容嫣非公主,宮內之人皆熟悉她,她所到之處,暢通無阻,只是到棲霞殿前時,被雲兒攔下來。
「公主,這麼晚了,您這是……」
「我找陛下有要事。」容嫣非向宮內望望,雲兒為難說,「陛下和皇后剛歇下了。」
的確,宮內已昏暗,似只有微弱的亮光,該是外殿照亮的燭。
「剛睡下?那就勞煩姑娘通報一聲了。」
容嫣非神情嚴肅,雲兒倒略有猶豫,怕是真有什麼要事,萬一耽誤了,可如何是好?
容嫣非見她遲疑,忙道:「姑娘,我趁夜從山中來,自不會是不打緊的事。」
雲兒想想,月冷風涼,容嫣非踏夜而來,唐世言並未同行,莫不是山中出了什麼事情?
她自也知道,山中乃算得上是陛下的強力後援,若真真出了事,確是不好交待的。
「好,姑娘稍後,我這就去通稟。」雲兒匆匆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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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熏著淡淡的紫蘇香,燭影動香煙,雲兒小心的在外殿口輕聲說:「陛下,皇后,唐義公夫人求見。」
內殿,李昭南慵懶的睜開眼,浮香帳如雲似霧,他大約覺得自己聽錯了,該是在夢境中吧?
芷蘅卻輕聲叫道:「昭南……這麼晚了,公主來做什麼?」
李昭南這才覺得不是夢境。
他緩緩起身,朝著殿口看去:「雲兒,可是容嫣非公主?」
雲兒在外應了:「是的,陛下。」
李昭南立時眉心一緊,披衣下床,自行點燃了內殿幽幽燭火,芷蘅看見他面容緊肅,眸光如鷹,似是如臨大敵:「讓公主在外殿等候。」
「是。」雲兒應聲而去。
「昭南……」芷蘅亦披了雲綢外衣,水樣的柔軟裙擺搖曳滿地燭光。
李昭南望著她,略微抱歉的說:「芷蘅,原以為會有幾年太平日子了,只怕又生事端,看來,有些事是瞞不住的,便只怕公主與唐世言因此事而分歧。」
「你知道公主此來何事?」芷蘅驚訝道。
李昭南沉默一忽,才道:「我希望不是因為那件事。」
說著,走出內殿,芷蘅緊隨其後,外殿,亦被燃起了明亮的燭火,李昭南見容嫣非一身夜色,急匆匆的樣子,心下有些許躊躇。
芷蘅看出他的心思,連忙先開口:「公主怎麼這麼晚了,還進宮來?定是有要事吧?」
容嫣非冷冷說:「哼,我可是興師問罪來了。」
芷蘅怔忪,望一眼李昭南,李昭南眉一肅,芷蘅亦凝緊了眉心,容嫣非心下倒是生疑,她原本一句玩笑,哪裡有什麼要事,只是好奇心驅使而已,怎麼李昭南的表情會如此嚴峻?
不如索性裝下去。
「你和唐世言聯手瞞著我,他至今都不肯告訴我,那麼我只能來問你了。」她刻意模糊來意。
李昭南長歎一聲:「你到底還是知道了。」
容嫣非甩頭,坐在一旁梨花籐椅上:「那是自然,紙永遠包不住火的,既然他不肯詳說,我便只好進宮問你了。」
「公主,此事……」
「陛下。」芷蘅忽然打斷了李昭南,她見容嫣非神情閃爍,更有意避開李昭南的目光,若是她平日的性子,早就將事情脫口而出,這般閃躲,怕他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也說不定。
芷蘅走到容嫣非身邊,笑容柔美:「公主,只怕是在生唐世言的氣吧?」
「我當然要生氣!也生你的氣!」她轉頭看著李昭南,李昭南似明白了芷蘅的用意,便連忙住口,沒有接話,待芷蘅問她,「公主,到底是什麼事?他們兩個惹你這樣生氣?」
容嫣非微微遲疑,依然說:「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
「我們從何而知?」芷蘅笑著說,「昭南說瞞不住你?呵,他不過隨口說說,難道你們夫妻夜裡吵架,能這樣快的便傳進宮裡了?再者說,即使再快,也快不過公主你的馬啊?」
「我們才沒有吵架。」容嫣非不再假裝,走到李昭南身前,「我問你,山裡的小姐是怎麼回事?她究竟是何人?」
「小姐?」李昭南仔細思索,遙遠的記憶裡似乎有這樣一個女人存在過。
他猛然一喜:「柳萱嗎?柳萱回來了?」
「怎麼?連你都這樣興奮的?她在你們山裡便這樣有地位?」容嫣非心中越發不是滋味。
唐世言的在乎,李昭南的重視,山裡人的尊敬。
這女子,簡直就是江沄再世。
「那是當然的。」李昭南心下微寬,原來,她竟然是為了柳萱而來,「你就是為了這件事,大半夜的快馬進宮?」
「那不然還有什麼事?難道你和唐世言還有別的小陰謀瞞著我?」
「沒有!」李昭南連忙撇清,看著容嫣非,倒有些好笑,「呵,看來,柳萱是讓公主殿下醋意大發了。」
容嫣非臉上一熱,頓時猶如燃燒的紅燭:「誰……誰醋意大發了?倒是你們,躲躲閃閃的,這女人就這麼來歷不明,這麼說不得嗎?」
「哪裡有說不得?葉柳萱,皇宮御醫葉檀之後,自小與葉檀學醫,醫術精湛,曾救山中弟兄無數,大家尊她一聲小姐,說起來,她與江沄……倒是閨中密友。」提及江沄,李昭南神情難免黯然。
曾經的往事歷歷在目,於江沄,他終究是虧欠了。
芷蘅連忙接過話來:「公主,她有何不妥嗎?」
容嫣非看著李昭南,他說得如此坦率倒不像是說謊:「倒是沒有不妥,只是唐世言他遮遮掩掩的不知為何?若他如陛下一般這樣坦率說出來,我怎會擔心什麼?」
「哦?」李昭南朗聲笑道,「你原本在擔心什麼?」
「我……」
李昭南神情可惡極了,她轉頭不理他:「那麼皇后,你可知道葉柳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