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南將芷蘅抱進船艙,命羅永為芷蘅醫治,羅永,他是第一次見,但見他一臉忠厚,為芷蘅診脈之時,亦目不斜視芷蘅的絕色美貌。
看來芷蘅之言果然不錯,世外確有奇人。
「芷蘅所中何毒?」李昭南急聲問。
羅永卻面色平靜,淡淡說:「洋金花。」
「洋金花?」李昭南凝眉,望著床榻上昏迷不醒,汗水涔涔的芷蘅。
羅永點頭:「解毒不難,以人參為主,佐以半夏。陳皮。茯苓。甘草煎湯服即可,只是……」
羅永似欲言又止,紫櫻接口道:「只是,楊妃她產後風濕、身子虛虧,心力交瘁、又遭毒害,只恐怕……」
紫櫻亦頓了頓,望著李昭南焦灼的目光,方道:「只恐怕日後再難生育!」
李昭南心中一震,冷峻臉容豁然消沉,他望向芷蘅,她額上細汗淙淙,忽的一聲疾呼:「昭南……」
李昭南奔到床前坐下,握緊她冰冷雙手,這雙手冷如冰霜,他的心卻熱火烈烈,他望著她,拭去她額上汗水,她額頭滾燙,身子卻似乎微微顫抖。
「奕王,只要服了藥、退了燒,楊妃便可無恙……您……」羅永未及說完,一邊的唐世言卻示意他不必再說。
他揮揮手,羅永與紫櫻會意,退出艙去。
李昭南望著芷蘅淒艷憔悴的容顏,幽眸凝滯,驟然……心痛如絞!
這樣的心痛,他自十四歲歲起,便再沒有過!
他半晌未有一言,面色冷沉,情緒莫名。
一連三日,大船在江上漂泊,他守在芷蘅床邊,始終一言不發。
羅永用藥調理,芷蘅面色終究見了些許紅潤。
當九死一生,芷蘅緩緩睜眼時,第一眼,便映入李昭南通紅的雙眸,他稜角分明的俊容,彷彿有著疲憊不堪的倦色。
他幾夜沒睡嗎?
芷蘅瑩白素指撫上李昭南乾涸的唇,挺拔如山的鼻骨,虛弱淺笑:「我昏睡了多久?」
聲音綿軟無力。
李昭南啞聲道:「三天。」
「你三天沒睡嗎?」芷蘅眼裡劃過幾絲痛色,心疼的望著他的疲憊。
李昭南不語,只是握住她撫著自己臉頰的手,輕輕吻落。
思及紫櫻的話,他的心便忍不住疼痛。
芷蘅為他,已受了太多苦!決不能令她再得知不可生育之事!
他永遠不會忘記,深牢之中,這願與他共赴苦難的女子, 生死之間,這願與他攜手共赴的女子!
李昭南心中起伏,然面色卻只是淡淡,他握緊她的手:「我們回家!」
回家!
陡然兩行清淚隕落,芷蘅心內湧起莫名悲痛。
那個家,對於她來說,是怎樣的人間煉獄、不堪回首?
但,李昭南深潭似的眼裡,濃情滾滾,她終究悲苦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
此番出戰,不算大捷,卻誅殺北秦太子,收服北秦兵將上萬,重創北秦,令齊豫自願臣服於大沅。
奕王功勳未有減損,反而更盛。
奕王絕地逢生的段子,只需半日,便令大沅街巷口口相傳。
班師回朝,進城之日,雖未有上次的十里紅綾,列隊迎候,但欒陽城百姓,還是盡數湧出家門,一睹奕王颯爽英姿。
回朝覆命,李昭南臉色沉沉無光,嚴霜籠罩的眼,令朝堂之上,噤若寒蟬,沒有人敢多說一句,人人皆知,奕王這一戰差點丟掉性命,而大沅遲遲不肯派出援軍,見死不救,但縱是如此,李昭南卻仍舊手刃霍乘風,收服齊豫,重創北秦,雖是艱難,卻仍令人聞風喪膽。
李稔亦勉強含笑,客套一番,李昭南便再也沒有多留,下堂回府,凌風傲踏著欒陽城散碎的金光,日色下,一身威凜的奕王,招搖街市。
「那便是奕王?」一女子遠遠望著,聲色俱傲。
「是,郡主。」另一名女子恭敬作答。
「哼,我看不過如此,只怕是傳言不實。」說著,轉身而去,金紅色繡文禾佇佇的短衣裙,微微拂動,身邊的女子連忙跟上幾步,追了上去。
李昭南必須立時回府,芷蘅已先行回去,只怕孫如妍又會有所為難,她身子尚且虛弱,雖自己已一再囑咐,自己回去之前,即使再想見孩子,也不要與孫如妍正面衝突。
奕王攜楊妃回府,府內早已傳揚開來。
其實,早在霍乘風修書大沅,言楊妃之親,奕王天府中,便早已流傳各種傳言,楊妃,應該早已死在了那茫茫雨夜,可她不但安然歸來,竟……還與奕王一起!
孫如妍焦慮萬分,直到聽見李昭南回府,才匆忙出門迎接。
四名女子,依然各有妖嬈,卻惟獨孫如妍面色蒼白如紙。
李昭南低低看她一眼,目光越過她,直落在不遠處,一樹山茶下,那蝶衣女子,一身翩然,目光若水潺潺,山茶怒放,皆不及她眉間一點嫵媚。
芷蘅靜靜的站在那裡,身後是李民寸步不敢離的保護。
李昭南走過去,伸出手:「跟我來。」
他幽眸冷冷的,可掌心卻溫熱無比,握緊芷蘅纖柔玉指,芷蘅無需側眸,亦能感到一道道尖利如刀的目光正向自己而來。
莫名的,心中有種異樣情緒。
本欲掙開李昭南的手,卻倏然緊握他,她淡淡回眸,目光清冽,正對上孫如妍一雙妒火中燒的眼,她卻笑顏莞爾,霎時間,便是天雷地火的激烈。
這樣清淡的目光,反而令孫如妍更加惱恨。
但,李昭南在前,偏偏擁著那蝶衣女子而去,她們……便只能趨步跟在身後,偌大的奕王天府,繁華似夢,金煌如鎏,第一次,芷蘅感覺這景色,如此鮮麗。
正堂廳中。
李昭南穩穩端坐,身後的女子,花容儘是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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