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別墅。
柔軟的床上,喬治雙眸緊緊的閉合著,老邁的臉蒼白得如即將要逝去,吳伯緊握著他的手,老淚縱橫,聲聲呼喚,卻毫無回應。
醫生檢查了又檢查,忙乎了又忙乎,額頭已涔出絲絲汗珠,但老人還沒半點起色,連一絲清醒的跡象都沒有。
北唐累、安陌楓、羅斯一瞬不瞬緊緊盯著,臉色都說不出的難看,氣氛極為沉重。
喬治原本好好的,他們三人竟無一人知曉原來早已是強弩之末,硬撐著而已。
等到現在,吳伯才跟他們說,趕來,卻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這是他們喬治的安排,吳伯說他不想看到生離死別的樣子,他想靜靜的去,是靜靜的去了,從沒見過父親這般孱弱的樣子,他們這個多年養育他們的父親,或許真正無力回天了吧。
「你們弄了那麼久,到底情況如何?」安陌楓沉聲問,音色寒如隆冬。
「救不救得了?」羅斯也沉道,看臉色幾乎是想把醫生給崩了。
醫生汗如雨下,手抖了抖,也不得不趕緊回,「我,我們已經盡力了。」
咬牙說著,他看了三人一眼,額頭汗流得愈多,不過他也沒辦法,實在是這癌症爆發得太快了,即便他是此地最出名的醫生,也無能為力。
可這三名男人,他哪一個都惹不起啊。
「滾。」北唐累眉宇沉著,聲音不大,卻讓醫生差點嚇趴在地,隨即連忙點頭,不敢說半句,急急帶著人奔出了別墅。
吳伯老眼已哭紅,三男對視一眼,沉默不語,或許秦清在能有一線生機,但她似乎很忙,也太遙遠,趕來也無用了。
「我會送父親回故鄉。」羅斯起身,為喬治理了理被褥,即便是他唯利是圖,也就這麼一個親人,那顆心不得不痛。
「我也去。」安陌楓沉道,看一眼幾乎快要了無聲息的老人,雙手都在微微發顫,親人,從那時起他也就那個一個。
這突然的事,都打他們措手不及,卻不得不鎮定下來,記得這是父親的教導。
北唐累垂眸,沒有說話,但送父親回故鄉,這裡無人不會去,那是必定的。
而某些事,此刻,他也真沒了計較,想想那個慈祥又嚴肅的老人,對他,其實真的很好。
一天,在床邊,三人都沒人再說話,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唯有吳伯的哭泣在迴盪,到漸漸減弱。
安陌楓別墅,夜晚他回到了這裡,跟夏千金說了一聲,便簡單收拾東西又離開了,沒有太多語言,整個在夏千金眼中就似變了一個人。
「看他的臉色,應該是出事了。」佑佑站在窗口淡說,遠遠的還能看到車子離去的影子。
夏千金點頭,很是同意,就是不知有什麼事能讓那個男人陰沉的嚇人。
夜已深,人未眠。
北唐累、安陌楓、羅斯,還有吳伯和一行人踏上了專屬飛機,在上飛機沒多久,喬治真正斷下了那口氣,自始自終都沒有睜開過眼,如他所說,靜靜的去了。
到了美國,他們為父親舉行了葬禮,邀請人是長老會所請,有許多他們不認識。
黑白的照片放在長桌上,喬治有著慈祥威嚴並重的笑容,依稀還能讓人想起他的威望。
「節哀。」
許多人幾乎都是這麼兩個字,北唐累、安陌楓、羅斯分別跪著,垂眸不言,而回憶已是他們的唯一。
葬禮下來,人去廳空,連長老會的人也離去了,剩下的只是他們,還有吳伯,為父親守靈。
「北唐累聽說也走了,跟他幾乎是同一時間。」遙遠的城市,佑佑看著一條消息,對媽咪說,倒是有點奇,畢竟一起走,真是很可疑。
未必,真如以前所想,這兩人或許是一夥的?
夏千金也有點思量,那兩人恐怕還真說不清,兩母子對視一眼,聳聳肩,也不去管了,反正跟她們現在也沒一毛錢關係。
七日守靈,北唐累三人一直沒走出過靈堂,知道七日完畢,也沒多停滯,僅休息了一會兒,便開始為父親下葬。
又來許多人,似乎大家都沉浸在悲傷中,吳伯整個人都老了一層,若不是一些事在支撐著他,恐怕便會想去陪這個原是老爺的老朋友了。
葬禮過去,分道揚鑣,他們休息了一晚,就被長老回的人聚集到了一起。
人死了,活著的人還繼續,國不可一日無君,黑手黨一樣,不能群龍無首,晚一天,便有晚一天的麻煩,他們都知道。
長桌上,三人沒人開口,因為沒必要,一長老微微一歎,輕道:「你們的成長,我們長老會都有目共睹,能力我們不用考核了。」
「教父有留下的遺囑,組織由誰接任我們也相信教父眼光。」他說道,其他人點頭,似乎早已商量過,吳伯眸色潸然,顫巍巍的拿出了遺囑,這是喬治生前早就交給他的東西。
長老會一老接過,分別給其他長老看了看,最後又落在了適才說話的老人手中,只是他們眸光多了一絲古怪。
看了三人好半晌,那老人才呵呵一笑,起身到了羅斯面前,羅斯一怔,老人笑著伸出了手,「小羅,恭喜你了。」
沒錯,喬治遺囑上寫的黑手黨繼承人是羅斯,而他的自己的其他資產則分別給北唐累和安陌楓,五五而分。
「還有大家多多提點才是。」羅斯連忙回握,卻自己也古怪了,或許這裡所有人都想不到吧。
隨後其他長老紛紛起身祝賀,讓他好好幹,別辜負前教父的重任。
北唐累和安陌楓自始自終都沒說話,沉默著等他們說完,便回到了那棟和父親住過的別墅。
「真不想,我一直以為爸爸會把組織交給你。」北唐累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羅斯不請自來的拿了瓶紅酒倒上。
「爸爸如何想,我沒權去說,但我相信他的出發點一定是好的。」北唐累淡道,對於他本無心,只是有點想念那個老人。
「他去了或許是好的,不用再去痛苦什麼。」羅斯一歎,跟隨在喬治身邊最多的他,他清楚的看得出他有許多心事,尤其時常見得那個老人獨自一人望著天發呆,似乎在回憶什麼,只是他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回憶罷了。
但必定不是開心的,甚至或許是傷感。
「阿累,你以後如何打算?」羅斯問道。
「是哪的便回哪,希望我們也不要再見了。」
「我們怎麼說也這麼多年的兄弟,時間過的真快,爸爸去了,我才發現以前好多想法都錯了。」羅斯搖頭失笑,記憶中他憤過,總是覺得父親對北唐累和安陌楓要好的多,尤其是北唐累,甚至以為父親的組織一定會交到北唐累手中,或者是安陌楓。
所以他恨他們,恨他們分了父親的愛,也恨他們連權利也要奪走,一次次的想他們都死。
他承認自己愛權,也喜權,可他最想的還是接管父親組織,那是一種承認,一種認可,他希望得到那個老人的認可,僅此而已。
現在想來,羅斯竟覺得分外可笑,一個誤會,能糾纏人一生,現在才明白,是他誤解了那個老人,父親是愛他的,也是認可他能力的,可晚了,他甚至不能對父親說一聲我錯了。
錯事,他好像做得太多了。
羅斯看著這片天地,這棟別墅,此時從沒有過的那麼想念父親,北唐累淡淡看他,抿唇不言,兩人看著同一片天,至少此刻心卻一樣了。
父親。
他們多希望他回來。
羅斯想跟他說我錯了。
北唐累卻想跟他說我不計較了。
是,是不計較了,曾經有過那麼一計較,計較父親的欺騙,計較父親的隱瞞,而現在,什麼都消散了,人去恩怨了,或許便是如此。
安靜的過了三天,長老會把遺產一一劃分到了北唐累和安陌楓名義下,羅斯成功繼位黑手黨教父之位,吳伯走了,不知去向。
和喬治住過的這棟別墅,保留了下來,沒有人住的保留了下來,而北唐累和安陌楓則住到酒店,沒有在一起。
北唐累不知道其他人在幹什麼,只是走遍美國的街道,還有和父親走過的地方,去看了看,懷著思念看了看。
直到一周後,他才吩咐黑森買了機票,所有心緒也在同一時間掩埋了起來,他想他們都會好好的活著。
「黑森,走吧。」轉身,北唐累輕垂下了眸,黑森拿起行李箱點頭,心中極不是滋味,他沒過這種感覺,但他知道一定很痛。
出了門,北唐累徑直做車欲去機場,可手機驟響,打開時一條信息:黑手黨易主。
而這條信息,似乎也只是他作為前任教父養子的身份才會通知他一下。
北唐累臉色微沉,黑森疑惑,「少爺,怎麼了?」
「出事了。」深深吸氣,北唐累躊躇了一下,終究還是揮手讓黑森直接轉向去組織基地。
他是可以不去,現在黑手黨也與他無關。
可若是那個人,他終是耐不住。
但他希望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