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家夫 第八章
    「嘶……關飛天,你是故意的!」

    「偶爾喊痛叫疼不是女人的特權嗎?你是不是女人?」

    「你才不是男人!」她又沒得罪他,何必這樣整她。

    「那我是誰?」

    「我才想問你這個問題。」她坦承道:「我利用局裡的電腦查過你的底。」

    「查出什麼來了嗎?」關飛天一愣之後,很快恢復平常的語氣。

    「什麼都沒有。」她有些氣餒。

    「就這麼不相信我?」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他謎樣的身份,誰要是隨便就信了他,他才覺得奇怪。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可你什麼都不說,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嗜好,吃什麼,不吃什麼,你的喜好、你討厭什麼,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我什麼都不瞭解,你像一團謎,而我對猜謎語還是腦筋急轉彎最不行了。」她很不安,因為對他一無所知。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雲飄進了關飛天的心裡。

    「那麼我來告訴你,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他要說了,可見他還是有點在乎她的想法感受。白雪白心想。

    「我喜歡你,搬來跟我住,你就會看到你想知道的全部答案了。」

    這簡直是最賴皮又偷懶的說法了。

    「你開玩笑?」

    他覆上白雪白的手。

    「我是認真的。」

    會不會太快了?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欸。

    暮色將天空染成很深的藍,港口附近的燈塔已經亮起來,市區高低錯落的燈光也點起,點點的光倒映在水中,繁華得像一場夢。

    她跟關飛天的相遇不也像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手拎著從小吃店買回來的晚餐,她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信步走到港邊,夜風吹著涼快,步道上已經不見遊客的影子,這時候那些觀光客要不是在忙著找飯店,要不就在逛夜市,白雪白索性坐下專心的看起遠處歸航的漁船。

    關飛天說他是認真的。

    認真的要她搬過去住。

    他沒說謊,那雙眼睛真摯得教人挑不出一絲玩笑。

    那麼,他有問過她的意見嗎?

    沒有,他只問清她哪天是排休日,他會來搬東西。

    她怎麼會以為一隻野豹身上沒有霸氣?

    還有,他說喜歡她……

    聽到這樣的告白,面對他那樣英俊的男人,只要是女人誰不會心蕩神馳、不能自己,然後一口答應?

    理論上應該如此。

    可是她沒有。

    是因為喜歡他喜歡得不夠多,不夠深刻嗎?或者,她是怪胎?

    又或者,是她搞錯了他的感覺?

    「我是怪胎、我是怪獸!」白雪白踢了一腳沙子。這下可好了,沒洩到憤,鞋子卻髒了。

    她心裡的問號比沙灘的沙礫還要多。

    其實歸根究底,是因為太在乎了吧。

    在乎整件事,在乎關飛天那男人是用什麼眼光看她。

    也許,想那麼多都是在鑽牛角尖,她只要問自己一個問題就可以了……

    那就是她想不想搬去跟他同居?想不想讓他愛上自己?

    OK,真心話是她願意,十二萬分的願意。

    她從來不怕冒險,要不然也不會選擇女警這個工作。

    其實,她真的不想再過那種好像大家都是朋友,可是一旦落單,沒有親人問你累不累、苦不苦,要不要喝杯茶的那種孤獨寂寞的生活。

    也不過就是跟個男人同住,她為什麼躊躇了那麼久?

    只要依偎過去,她就有伴,他就會愛她,又或許,她可以奢望一輩子有人可以打打鬧鬧,生兒育女,還有白頭偕老。

    她越想越煩,腦袋打了結不說,看著手裡的晚餐,竟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也許再去看他一眼,會比較能確定自己的心意。

    他家距離這裡也不遠,沿著海岸走,過個橋,再走上大概十分鐘的路就到了。

    告訴自己必須先確定自己的心意,才能決定未來該怎麼走,但是當二十分鐘過去後,她站在關飛天家門口的時候,看著屋裡溫暖的燈光,她可怕的發現自己根本就是想他了,想到非要找借口來看他不可。

    她渴望那張溫然淡笑的臉。

    她的手放在白鐵門上面……

    一分鐘、五分鐘過去。

    最後她慢慢的回頭,走向來時的那條路。

    當她的身影在轉角消失時,只用鐵鉤勾上的鐵門被打開了。

    是關飛天。

    他一手摸著白雪白剛剛碰過的位置,眼神倏地變得難懂。

    她方才明明有意要進來的,為什麼改變主意?

    過門不入,女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麼?胡亂猜想實在不是他的專長。

    認真到令人有些害怕的眼闔了起來,再度睜開,他大步的跟了上去。

    這裡距離市區雖然不遠,但是夜晚有太多潛藏的危險,不能放她一個單身女子回宿舍,他得跟著。

    一前一後,追逐的影子,猜測的心思,無眠的夜晚。

    那個男人正忙上忙下的搬運紙箱,沉甸甸的紙箱在他肩膀上好像羽毛,經過她時還不忘對她露齒一笑,看起來忙得很開心。

    他還是開著那輛藍色小貨車,他出現在宿舍大門時,一同下車的,還有幾天前那個叫阿宇的少年。

    他下車後,轉身從打開的車門裡抱下一個小男孩。

    關飛天說小男孩是阿宇的弟弟。

    的確,兩個孩子有著神似的五官輪廓,弟弟穿的雖然是舊衣服,卻一身整齊乾淨,阿宇的衣服卻很明顯的太小、太破。

    白雪白露出友善的微笑打量少年,想不到他也用那雙警惕又機敏的黑眼敵視著她。

    她不以為意。

    因為多出個意外小幫手,她這物主只分配到照顧小男孩的任務。

    她是獨生女,沒兄弟姐妹,也就沒佷子或外甥女可以當寵物哄,看著小男孩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想來想去只好把自己所有的零食貢獻出來當友好的賄賂。

    起先他還不敢拿,在看見哥哥點頭後才道了聲謝,跟她同坐在花圃的矮牆上,喀滋喀滋的咬著可樂果。

    她摸摸小男孩的頭。

    她的家當不多,而且都已經打包好,因此不到半個小時就已經都放上小貨車後頭了。

    阿宇過來接手照顧弟弟,白雪白乘機遞給他礦泉水。

    他低聲道謝。

    「我從來沒看過這麼照顧弟弟的哥哥。」關飛天從她背後踱過來,雙手空空。

    「喝點水。」她把水的蓋子旋開,遞給他。

    他大口灌下,仰起的頭露出好看的喉結。

    看著他滑動的喉結,白雪白忖度著,也許阿宇當時不肯讓人安置,就是因為家裡還有個這麼幼小的弟弟要他照顧。

    當初她也太粗心了,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難怪阿宇對她避之唯恐不及,一見她就跑了。

    「阿宇怎麼肯跟著你?」他的倔強她領教過很多次了。

    關飛天擦掉唇邊的水漬。「我去他家找他,告訴他在我這裡打工有起碼的溫飽,問他要不要。至於小純……他弟弟,阿宇說今天小學安排了中部校外參觀活動,他沒錢繳來回車費還有午餐費,只好一起帶來了。」

    「他讀小學了?我以為才上幼兒園。」

    「已經小三了。」

    「啊!」

    「他還威脅我,要是我不答應他也不幹!」說是被威脅,卻完全沒有被脅迫的感覺。

    「你就答應了。」

    他兩手一攤。「對不起,沒有事先知會你這件事。」

    「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你想用誰是你的自由,這種事你決定就好,有沒有跟我說都沒關係的。」她不是斤斤計較的人。

    這麼見外的話聽在關飛天耳裡,一整個刺耳。他把她當自己人,她卻當他是外人?

    他不該覺得這小女人是他獨佔的,更不該覺得自己被疏忽、不受重視,這樣很幼稚,可是,他該死的沒辦法!

    「上車吧。」

    貨車前座就兩個人的位置,阿宇自告奮勇要去坐後車斗,想當然,哥哥不坐前面,小純也不可能乖乖跟著兩個不熟悉的陌生人坐在前座。

    「這樣吧,阿宇也一起坐前座,小純給你抱可以嗎?」如果說她要抱,這小兄弟兩個肯定不依,為了避免多餘的爭執,這樣總該包君滿意吧?

    只希望管區的學長不要看到……要開單子出來,她的面子就掛不住了。

    就這樣,兩個大人,兩個孩子,很公然違規的上了車。

    關飛天並沒有直接把車子往家的方向開,行經市區,他把車停在一家99元的熱炒店前,他們運氣真好,停車格一輛轎車恰好開走,他眼捷手快的遞補了上去,搞定!

    「眼看要中午了,就在這裡吃午飯吧!」

    「我沒意見。」小女警豎起三指,比了個OK的手勢。

    兩個大人的眼光同時注視著阿宇,他彷彿感覺到無形的壓力,抱緊大腿上的弟弟,囁嚅著道:「我也……沒……意見。」

    「那好,四票一致通過,我們在這裡吃飯!」

    白雪白笑逐顏開,那燦爛的笑容緊緊抓住關飛天的眼睛。

    這天中午,一桌圍著吃飯的兩個大人兩個孩子,看似沒有任何關係,卻隱隱有了一家人的感覺。

    白雪白的房間在二樓。

    一間看得到藍天大海的房間。

    粉色的牆壁,蕾絲花的白色窗簾,長櫃還有著新木材的香味,由櫃子底部到三扇開闔的門上很費工的刻著一棵水蜜桃樹的圖案,那纍纍的果實,長長的葉片,美麗的漆色,別出心裁得教人讚歎,她剛剛去看過,浴室還有一個特製的四角白瓷大浴缸。

    看得出來,為了她的到來,關飛天下了一番工夫整理這房間,很隆重的歡迎她的入住。

    雙手扶著窗台,她有些恍惚。她值得他對她這麼好嗎?

    關飛天把最後一個箱子提進來的時候,就是看見這樣的畫面。她沒有忙著整理行李,而是靠在窗邊,髮梢被風吹得飄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全部的東西都搬進來了,你要不要看看有沒有漏了什麼?」他出聲。

    她回過頭來,靜靜看著他,臉蛋掛著恍惚的甜蜜。「孩子們呢?」

    「在樓下玩開了。」關飛天看得有些癡了。

    「我記得這以前是薄奶奶的睡房,你把這主臥室讓給了我,這不太好吧,那你呢?」她會不會太喧賓奪主了?

    「那麼多房間,我睡哪裡都一樣。」他對自己睡哪裡一點也不介意,住進來的時候已經習慣那個房間,也不想大費周章再去搬動,他要高興,連沙發也能睡,重點是他要她住得舒適。「你跟我姨婆感情那麼好,你來住她房間,她要是知道了,會高興得翻觔斗的。」

    白雪白被他逗笑。

    「不管怎樣,都謝謝你……你做的櫃子很漂亮,水蜜桃樹我很喜歡。」非常、非常的喜歡,喜歡得心都軟了。

    他記得她喜歡水蜜桃的香味。

    「只是舉手之勞。」

    她知道那才不是舉手之勞,他幾乎花了半天,一句抱怨都沒有,就為了替她搬家,甚至不知道費了多少工時為她做了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長櫃。現在她有了心愛的凳子,有個長櫃,自從遇見他以後,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好事都讓她碰上了。

    她好幸福。

    她上輩子燒了好香嗎?也許真的是。

    「那我下去了,東西你慢慢整理,我送孩子們回去。」把她放在這裡,實在很蠢,但是她在這裡的模樣安慰了他。

    放得太遠,他會擔心看不到她,放近了,又擔心自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情難自禁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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