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莫念朝魏南蕭走去,立定到他的面前,仰起頭,靜靜看著自己多年熟悉的臉龐,動唇叫道:「魏侯爺。」
南蕭看著她,眼中掠過輕淡憂鬱,「莫念……」
「這個,你識的吧?」
從懷中拿出那嬤嬤給自己刻章,莫念遞到他的眼前,「死士印記,這是……魏侯府特有的標記,對麼?」
魏南蕭目光滯了滯,眼中更是痛楚,「你……都知道了是麼?」
「是你。」
莫念將刻章丟到地上,一股背叛的怒意浮上心頭,她沉沉呼吸,苦澀笑道:「果然是你。」
那家丁是魏南蕭的人,梁盈薇以為告知了司徒涼,卻沒想到卻告知給了魏南蕭的臥底!
她一直誤會那夜侵犯自己、奪了自己第一次的人是司徒涼,所以,那麼刻苦銘心的恨著,甚至多次想親手殺了腹中的孩兒。
可是……那人,是魏南蕭。
那日出門之後,遇見的第一人便是魏南蕭,她怎的會對他毫無懷疑?
是因為,一直一直以來,她總是會相信著這個叫做魏南蕭的男人……
莫念眼眶酸澀,蠕動唇艱澀吐語道:「你……為什麼……」
魏南蕭雙手緊握成拳,聲音幾分顫抖,「那日聽了你到王府中去求他,我嫉妒的……快要瘋掉了……對不起……」
「不要說了!」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掉落,莫念退了幾步,轉身正要離去,「夠了,南蕭,夠了!」
魏南蕭猛然抓住她的臂,「孩子……也許會是我……」
「不」,莫念甩掉他的手,深深呼吸來掩住陣陣心酸,「這孩兒,不姓司徒,亦然不姓魏,他是我梁莫念的孩兒!」
說罷,再也不回頭看一眼,直踏步走到正中。
她抹去眼角淚水,轉身,喊道:「魏侯爺,即使你有著從司徒家裡偷來的圖鑒,那梁印,也不可能找到了!」
掀開梁千夜上衣,只見他胸膛處得紋痕早已被洗去的乾乾淨淨,不見蹤影,「這是地圖所在,早已被司徒涼得去,毀了。」
眾臣嗡一聲炸開,議論紛紛,「沒有梁印,這可如何是好!」
「梁印既無,順應天意及大梁規矩」,一直立在旁的上官善突然出聲道,「本該太子殿下繼位,主持大局。」
「大梁怎能由一個叛賊來做君主!」魏修突然喝道,指著上官善道,「這位上官公子不正是司徒涼的人,而司徒涼與假皇串通,是不是也正說明了,太子殿下亦是共犯?」
梁哲逸沉眸望著下方,冷魅一笑,「魏侯果然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揮開手,喊道:「將人帶上來。」
幾名侍衛聞言,由簾後帶出一個身著囚服,長髮凌亂的男人,定睛望去,莫念倒吸一口氣,這不正是早該死去的——天清!
天清望著魏修,突然乾啞著嗓音呵呵一笑,「魏侯爺,別來無恙。」
魏修臉色一變,「已死之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天清已死,只是依太子命令放出的假消息而已,他被生擒之後便鎖在了牢裡」,上官善望著魏修的臉面淨是鄙意,「他正候著見魏老侯爺一面,將實情告知群臣。」
「你胡說什麼!」
「十三年前魏老侯爺你曾溝敵叛國,意圖謀反,鎮國將軍司徒炎兵權位重,將敵叛鎮壓下去,雖沒有揭穿幕後主使人是你,謀反卻終是失敗。你貪心過重,得知我有高超易容術且通曉蠱術,便與我合謀要我潛到皇上身邊要我伺機行動,可惜……」
天清頓了頓,一雙灰蒙的眼珠毫無神采,「可惜在天子身邊過久,我開始仰慕天子,甚至在他拒絕我的情意下殺了天子取代他活了下去!我本該助你,卻不想背叛他,一直替他活至現在,你我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你卻也沒了謀反的嫌隙……而這麼多年,沒想到,你還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天清身上鎖著寒鏈,仰臉笑的陰森,「我敗了,你又怎會長久!從兩年前被那人發現了我是假的,現在又有那人在身後操縱著全局,你,當然贏不了。」
「那人……」魏南蕭喃喃一句,臉色蒼白,「是誰?」
「也怪我脫不了執念,吸噬那玉毒,欲罷不能」,天清說著,看了梁莫念一眼,「有一種玉,極美,卻是有毒的,燃後滿屋熏香,眼前便會出現與自己心中所想之人相處的幻境,那人明白我對皇上的執意,只用了一種玉毒便控制了我,念兒,你可知我所說的,是何人?」
莫念心中遂然壓上巨石,壓的她腳步瞬間如墜千鼎,「他早就知道你是假的……司徒涼他……」
「他用玉毒威脅我,接走了梁千夜,又用那玉毒威脅我,說不能再行惡事毀了大梁。他甚至告訴我說,若是再傷害你一分一毫,就殺了我……」天清對著莫念,笑的殘忍冷然,「可我有什麼辦法,我恨你啊!你是皇上與雲想容的孩子,皇上每日為雲想容費盡心力,雲想容也不曾看他一眼,我只是心疼著皇上,又恨著你啊……」
莫念步步後退,手卻不自覺間摀住了嘴,眼睛變得乾澀起來。
天清口中的他,只會是一個人……司徒涼,是司徒涼啊!
他進貢的玉扇,為了護著大梁,卻被她誤以為他是天清的男寵,卻被誤以為他與天清狼狽為奸。
更是誤以為,司徒涼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害自己!
魏修神色大變,怒道:「天清只是一個該斬的罪人,所說之話怎能信服!」
「王爺一直在尋揭穿天清是假皇的證據,只可惜待在宮中時間極少,又難於接近,便只好以此法來先行控住他」,上官善接著天清的話說著,「王爺得知假皇身份後,便開始查謀反主謀之人真正身份,所以,便有了與長公主那場婚事。」
頓了頓,上官善望向莫念,「長公主與圖鑒的關聯,王爺一早便知,一旦長公主嫁予涼王府,那謀反之人必定心有不甘,有所動作。不出王爺所料,果然當日潛進涼王府,燒了祠堂製造混亂以偷圖鑒的人——正是魏侯爺!」
魏南蕭抬起頭,看向莫念,咬著唇不言語。
莫念只是看著上官善,什麼也說不出,什麼也不能思考了,只能呆呆的聽著,呆呆的看著……
「既然早就做好了準備讓人來拿,那半份圖鑒怎會是真?」上官善笑一聲,指著魏修手中圖鑒,「魏侯爺,你還是死了謀反之心吧。」
魏修惱羞成怒,忽然收起了手中東西,扔到了地上,「魏家幾世忠良,本侯只是不想背上逆臣名號,如今這般,本侯也沒什麼好隱瞞了。」
「不可……」魏南蕭急急上前嗎,攔住魏修道,「爹,如此一來,便是萬劫不復……」
「蕭兒,我魏家生就天命,怎甘論人踩在腳下,你自小生性純良,若不是為了那女人至死不肯做出篡位之事,爹又能怎麼辦!現在,大好的機會,難道要我放棄不成!」說著,魏修揚起腰間令牌,狂妄道:「兩位鎮國將軍兵牌在此,五萬軍馬早已紮營在梁京外,即使背上罵名,這次,老夫也要成功!」
「侯爺果真是糾纏不休啊!」梁哲逸一歎,慢慢轉身,走向高台,立在了龍榻旁,「你可知,富甲天下的商人,除了最不可或缺的銀子,還有著的是精打細算的……計謀?」
輕輕一笑,繼續說道:「你與那兩位將軍洽談聯盟之時,涼王已猜出你有逼宮打算,所以,早已做好了萬全準備。」
梁哲逸一邊說著,一邊落座,「重兵早已守在京外,魏府已被圍攻,而這宮裡,內內外外上千大內高手隨時恭候,還有那涼王從大軒國借來的三萬大軍,亦已抵達關外,這一仗,你若打,朕陪你。」
他坐的是龍榻上,亦然換了最高的名諱,竟,沒有人敢作聲。
魏修手中兵符一落,臉上全是落寞,「敗了,竟又敗在了司徒家的手上……」
「天清,活葬皇陵,與父皇同墓。將魏侯爺抓起來,朕現在……要好好審審這叛國敵賊。」
一聲令下,侍衛上前,抓住了魏修與魏南蕭,臣子們紛紛面如土色仰望著梁哲逸,誰曾想到曾經的癡傻之人竟是如此心機深沉,令人駭怕的人物。
莫念渾渾噩噩立著,只有靠著千夜才不會跌倒。
上官善走到她面前,鄭重道:「長公主,有些話,上官不得不說了,關於涼王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