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陽半斜耀進翠綠色的竹林中,薄淡的霧氣中,陽光將他的雪袍染得斑斕多彩,神情悠然的男子臉上浮起些許紅潤,那修長的指尖上還掛著玉白色的酒樽,幾滴透明清酒從杯沿聚集,滑落,滴濺在了土地上,潤澤無聲。
「司徒涼……」
莫念輕輕喚了一聲,似是為了不想打亂這唯美畫卷,聲音小心翼翼,「我來了。」
他睜開迷醉的眸子,綺朦美麗,「做什麼來了?」
「如你所說,我後悔了,所以現在……我來了。」
司徒涼薄唇漾起淺淺的笑,與這光景融在一起,耀的人睜不開眼來,「機會給你了,你毫不珍惜。現在又說後悔,那是你的事,與本王無干係。還是快些走,別擾了本王的興致。」
她怔了怔,看著表情冷淡聲音慵懶的他,向前邁了幾步,坐在了竹床前,「王爺既然有心候著我,又何必現在做出一副冷淡模樣趕我走呢?」
司徒涼看她一眼,猛然伸出臂,輕輕一扯——她整個人失去重心傾斜了下去,跌在了他懷裡。
莫念聞到了晨露蘭麝與酒香攙連的醉人香氣從他身上淡淡滑出……她趴在他懷裡不動,「莫念有事相求於王爺。」
他的手擱在了她腰上,聲音散散漫漫,「你若是來獻身的,本王就考慮聽聽你的請求。」
莫念自顧走上前,坐到了司徒梁竹床旁,細語敘述。
「大理寺少卿沈延年曾在兩年前與二公主定下婚事,卻因我的緣由親口頂撞了皇上又改不了心直口快的性子開口為我求了情,惹怒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將將沈延年納為了男寵,雖保留了官職,但卻不得出宮,不得上朝,不得見臣子,更不得婚配。他雖徒留了官名,卻自感毀了沈家書香門第名聲,辱了聖賢,前日獵場相見,見他尋短,忙忙攔下,才阻了一場慘事。」
莫念感覺到自己的腰間被扣上了司徒涼的大手,溫溫婉婉的輕柔撫摸著,又見他也不阻止她的話語,也不開口趕自己走,便自顧繼續說道:「此事因我而起,自然要因我而終,我來,是想求王爺此事。」
司徒涼停下指間動作,修長的指移到了她的面上,輕撫著她頰上疤痕,半晌吐出一句不冷不熱的話,「你果然是個災星。」
莫念不反抗,也沒有做出生氣的舉動,只是垂著眼簾,匐在他的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出語道:「沈少卿願隱姓埋名活於世間,只要能出得了這宮,只要不再受男子斷袖之辱……細想來,除了王爺莫念想不來能做到此事的第二人。」
司徒涼推開她,緩緩起身,斟了杯清酒,酌了一口,雙眸微瞇,「本王沒有幫人的習慣,這忙,不幫。」
說著,擱下酒杯,踩上純白色的靴就要走了。
「王爺是不想幫,還是根本做不到!」
莫念忽然嘲諷似的笑了,「皇上是九五之尊,我們不怕,也不敢用老妖怪那樣的三個字去喚皇上,只有王爺可以!現在卻拒絕的這樣乾脆,我這才知曉逞一時口舌之快是涼王爺的作風啊!」
他頓住腳步,轉過身一臉不滿神情,「這麼稚氣的激將法,你以為本王會中招?」
莫念坐在竹床-上,雙手放在了腰間的絲帶上,拉開了長長的緞帶。
外衣滑落至肩頭,露出了她雪露月華般的瘦削肩膀,晶瑩似玉。
「這身子,王爺那日說有興致,儘管拿去便是了」,她眸光又黯又淡,玉肩一垂,外衣滑落至地。
司徒涼目光冷然,提醒著,「你確定要將自己給本王,而不是那魏侯?」
莫念抬臉看著他,好大一會兒,竟不知該不該點頭了。
對於她來說,這樣的她只需要守著自己要守的人。
不惜一切代價也好,犧牲自己也好,所謂貞操,早已如同身外物,況且,在兩年前關於她貞操的名聲早已毀滅的一乾二淨了……
「我……」她踟躕著。
司徒涼走上前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裳,扔到了她的身上,語氣譏誚卻又帶著幾分生氣的,不屑冷言道:「女子生要自愛自憐,送上門的爺偏沒興趣!你要獻身,爺還不稀罕呢!穿好衣裳,有多遠滾多遠,別讓爺再看見你!」
說完,一臉嫌棄踏轉步伐出竹林去了!
梁莫念穿上衣衫,束好衣帶,望著前方擺放的酒杯,眼神驀地黯成了一片沉灰,彷彿燃盡了般,找不見一絲光亮。
世態炎涼間,她從來都已習慣了堅強隱忍。
何時起學會求人了……
想起司徒涼那冷漠的眼神,她摀住了胸口,沉聽著傳來的鼓鼓心跳聲帶著幾分酸楚,不禁歎了口氣。
又是何時起,自己竟將司徒涼當做可賴的依靠了?
***
梁莫念回宮,朝著盈薇宮裡的人囑咐說:「你向你主子回說可能要延遲些時日,但定是能辦妥的。」
梁盈薇宮裡的人回去覆命了。
莫念無心思用晚膳,吃了幾口茶和糕點後就坐在窗前思榷著該如何去救沈延年,除了司徒涼,便要靠自己。
自己一心所想的救出千夜的事,更是要從長計議、不能大意,若是被梁樊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那後果也許比她所能想像到得嚴重。
夜間,魏南蕭來了,他身後隨著僕從,懷中抱的是京城裡緞莊裡名貴的綢緞料子,奼紫嫣紅的煞是好看。
他吩咐連翹將這些緞子送到宮中製衣坊中裁成衣裳,又挑出幾匹賞了連翹後才徐步入屋,走到了莫念身旁,輕聲問道:「這麼晚了還不睡,夜間風涼,也不關窗。」